#绿奴
【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43)刘骁的挑拨离间与合肥城破
11.25首发于禁忌书屋玄悦被拖走后的中军大帐,一片狼藉。破碎的灯盏、翻倒的案几、散落的文书和撕扯开的帐幔,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冲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酒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玄悦的血腥味。妇姽没有立刻让人收拾。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那身原本华丽却因起身动作而更加松垮的丝袍,只勉强挂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从圆润的肩头,到深邃傲人的沟壑,再到不盈一握却骤然丰隆的腰臀曲线,最后是那双笔直修长、在昏黄光线下泛着象牙般光泽的**。她近乎两米的高挑身姿,此刻却微微佝偻着,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不再有平日的压迫感,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刘骁悄无声息地挥手让帐内残余的侍从退下,然后轻轻掩上帐门。他走到妇姽身后,伸出双臂,从后面温柔地环住了她。他的胸膛贴着她光滑的脊背,下巴搁在她裸露的肩头,动作亲昵而自然,仿佛已做过千百遍。“大统领,别难过了……”?他的声音带着磁性的温柔,如同羽毛搔刮在心尖,“为了一个不懂您心、不念您情的人,不值得。玄悦她……终究是韩月的人,心里向着她的主子,哪里会真正体会您的苦楚?”妇姽身体微微一颤,没有推开他,反而像是寻到了支撑,向后更靠进了他怀里。她闭上眼,浓密卷翘的睫毛上,竟隐隐沾上了湿意。“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妇姽的声音带着哽咽,不复平日的威严或慵懒,只剩下一个被冷落女子的无助与委屈,“在安西的时候,虽然也忙,虽然也难,可他眼里有我……会记得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累了会靠着我,烦了会跟我说……可现在呢?辽东的公孙家女,安西的薛敏华,还有那些数不清的、想往他身边凑的莺莺燕燕……他的眼里,还有我吗?”刘骁的手在她光裸的手臂上轻轻摩挲,感受着那惊人的细腻与弹性,声音愈发低沉蛊惑:“人心易变,尤其是手握大权的男人。他得到了更多,想要的也更多。大统领您这样的绝世女子,本该被捧在掌心,时时呵护,可他却将您丢在这舒城,不闻不问。甚至连您派人去提醒他,他都置若罔闻……这不是抛弃,又是什么?”“抛弃……” 妇姽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从紧闭的眼角滑落,顺着完美的下颌线,滴落在刘骁环在她身前的手臂上,温热而湿润。“他怎么能……怎么敢……我是他的妻子啊,是我生下他的……”“他或许还记得您是妻子,但在他心里,排在前面的,永远是权力、是新欢、是天下。”?刘骁的声音里适时掺入一丝为她不平的愤懑。“大统领,您为他付出那么多,将安西基业拱手相让,助他崛起于微末,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连他手下的一个侍卫长,都敢对您拔剑相向,口出狂言。这天下,还有谁把您真正放在眼里?除了……属下。”他缓缓将妇姽的身体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妇姽泪眼朦胧,平日里美艳逼人、充满侵略性的脸庞,此刻被泪水浸湿,眼眶微红,鼻尖也泛着淡淡的粉色,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混合着成熟风韵与少女般脆弱的美感。她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丝袍的领口滑落得更低,几乎无法遮蔽那呼之欲出的丰盈。刘骁痴迷地看着眼前这具充满诱惑与力量的胴体,和她脸上罕见的无助表情。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大统领,您看看我。” 刘骁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催眠般的力量,“属下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您一人。您笑了,属下便欢喜;您哭了,属下便心痛;您想要什么,属下拼了命也会为您取来。属下不会像韩月那样,有了江山就忘了您,有了新人就冷落您。在属下眼里,您就是全部,是至高无上的女神。”他一边说,一边缓缓退开半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挺直了腰背,脸上刻意模仿出一种沉稳中带着锐气的表情,甚至连眼神都努力调整,试图折射出几分属于“韩月”的、杀伐决断时的光芒。他清了清嗓子,用刻意压低、模仿我语调的声音说道:“妇姽,此战若胜,天下平定,我必不负你。”这笨拙的模仿,在此刻情绪崩溃的妇姽眼中,却产生了奇异的效果。她怔怔地看着刘骁,透过他模仿的姿态和话语,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远在合肥、让她又爱又恨又怨的身影。长期的分离,极度的失望,以及内心深处对被抛弃的恐惧,扭曲了她的认知和渴望。“月……月儿?” 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触碰“他”的脸。刘骁趁机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声音恢复了温柔:“大统领,是我。我一直都在您身边,从未离开。”妇姽眼神迷离,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似乎带上了某种混乱的释然和寄托。她看着刘骁那张英俊的、此刻写满“深情”的脸,仿佛真的透过他,看到了她渴望的慰藉。帐内的气氛变得暧昧而诡异。破碎凌乱的场景,昏黄摇曳的灯光,空气中未散的酒香与泪水的咸涩。刘骁轻轻哼起了一首安西的小调,曲调缠绵悱恻,是他平日刻意留心记下的、据说我幼时曾哼给妇姽听过的曲子。他牵着妇姽的手,引着她,在这狼藉的帐内空地上,缓缓迈开了舞步。没有真正的音乐,只有他低低的哼唱和两人衣袂摩擦的窸窣声。妇姽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便沉浸在刘骁营造的、以模仿我为外壳的温柔陷阱中。她依偎着他,随着他的引导旋转、挪步,华丽的丝袍下摆飘荡,露出光洁的小腿和足踝。刘骁的手臂环着她仅堪一握的纤腰,感受着那惊人的柔软与弹性,以及透过薄薄丝袍传来的体温。他的手掌大胆地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滑动,偶尔“不经意”地掠过敏感的腰窝。妇姽没有拒绝,甚至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刻意熏染的、与我常用的相似却更浓烈的龙涎香气。“骁儿……” 她在旋转的间隙,含糊地呢喃,不知是在叫他,还是在透过他呼唤那个名字。“我在,我一直都在。” 刘骁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廓,“我会永远陪着您,比韩月更懂您,更珍惜您。他给不了您的,我来给。他不在乎的,我在乎。”舞步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住。两人相拥而立,身体紧密贴合。妇姽高大的身躯微微蜷缩,靠在刘骁怀中,仿佛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尽管这个港湾,建立在欺骗与虚幻的模仿之上。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神情却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依赖。刘骁知道,火候已到。长期的挑拨、时机的把握、情绪的操控,以及此刻精心营造的替代与慰藉,正在一点点侵蚀、取代那个远在合肥的身影在她心中的位置。他低下头,试探性地,轻轻吻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妇姽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闪,反而闭上了眼睛。帐外,舒城的夜平静依旧,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规律而遥远。帐内,灯火将两个交叠的身影投在帐幕上,扭曲、放大,充满了欲望与背叛的暧昧气息。远在合肥的血战、玄悦的囚禁、岌岌可危的局势,似乎都被隔绝在了这顶华丽而混乱的帐篷之外。氤氲的帐内,破碎的灯光将影子拉长,纠缠在华丽的地毯与凌乱的幔帐上。那首安西小调的余韵似乎还萦绕在空气中,混合着残留的酒香、脂粉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的温热。一曲终了,妇姽并未松开环在刘骁颈后的手臂。她微微仰起头,泪痕半干的脸颊在昏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双平日或威严、或慵懒、或愤怒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水润的迷蒙和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渴求。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倚靠在刘骁身上,丝袍滑落大半,惊人的曲线紧贴着他,传递着灼人的温度与柔软。“骁儿……”?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舞蹈后的微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晚……别走了。”这句话很轻,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刘骁心中激起狂喜的涟漪。他等待这一刻,谋划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但他脸上并未显露半分急色与得意,反而立刻换上了一副更加恭顺、甚至带着些许惶恐与珍重的表情,仿佛承受着莫大的恩宠与责任。他后退半步,微微躬身,如同最忠实的臣子面对女王的垂怜:“大统领……属下身份卑微,岂敢……”“本宫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妇姽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这里……太冷了。”刘骁立刻噤声,抬起头,目光“深情”而“顺从”地迎视着她。他不再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如同搀扶易碎的琉璃般,扶着妇姽走向那张宽大的、铺着厚厚兽皮和锦缎的卧榻。妇姽在榻边坐下,刘骁则单膝跪地,为她褪去脚上那双镶嵌宝石的软履。他的动作细致温柔,手指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纤细的足踝和圆润的脚趾。然后,他站起身,并未急于靠近,而是像曾经的“韩月”在安西那些疲惫的夜晚偶尔会做的那样,走到一旁的小几边,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清水,递到妇姽手中。“大统领,喝点水。”?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妇姽接过,小口啜饮,目光却一直落在刘骁身上,眼神复杂,仿佛在透过他,努力拼凑着另一个早已模糊、或自以为早已模糊的影子。饮尽杯中水,她将空杯随意放在榻边,然后向后挪了挪身体,在宽敞的卧榻上侧身躺下,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置。这个动作,带着明显的邀请,也带着她习惯性的、不容拒绝的强势。刘骁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先吹熄了离卧榻稍远的几盏灯,只留下一盏光线最柔和朦胧的琉璃灯,放置在较远的角落。帐内顿时陷入更深沉的昏暗,光影暧昧,将一切轮廓都晕染得模糊而诱惑。然后,他才如同演练过无数次般,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模仿出的、属于“韩月”在亲密时刻的沉稳与些许笨拙(他理解为克制),在妇姽身侧躺下。他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却又在肢体上若有若无地挨着,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热力和惊人的柔软曲线。他像记忆中韩月偶尔疲惫时会做的那样,伸出一条手臂,轻轻垫在妇姽的颈下,另一只手则规矩地放在自己身侧。这个姿势既提供了依靠,又不会显得过于急切或轻佻。妇姽似乎对这个姿势感到熟悉且安心。她高大的身躯微微蜷缩,向刘骁这边靠拢了些,几乎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与肩膀之间。华丽的丝袍在动作间敞开更多,温香软玉毫无隔阂地贴在他身上。她能闻到他身上模仿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感受到他刻意调整过的、平稳有力的心跳。刘骁则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具胴体的每一处惊人之处——那丰腴弹软的压迫感,那细滑如绸的触感,那修长有力的腿无意识地与他交叠……这一切都让他血脉贲张。但他极力克制着,只是用垫在她颈下的手,极其轻柔、如同安抚般,抚摸着她披散的、带着微凉与馨香的长发。“月儿……”?妇姽在黑暗中,再次无意识地呢喃出那个名字,但身体却更紧地贴向了身边的刘骁,仿佛在汲取温暖与慰藉。刘骁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随即,他用模仿来的、带着睡意的低沉嗓音,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我在。”他没有纠正她。此刻,他就是“韩月”,是她渴望的慰藉,是她幻想中回心转意的夫君。他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这个角色,让这个因怨恨、孤独和被抛弃感而脆弱的女人,彻底沉浸在这个由他精心编织的替代梦境中。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交错的、渐渐平缓的呼吸声。远处的更鼓声隐隐传来,提醒着时间的流逝。舒城的军营在沉睡,合肥的方向遥不可及。妇姽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在刘骁模仿出来的熟悉气息和体温包裹下,连日来的愤怒、委屈、焦虑似乎都暂时被麻痹了。一种扭曲的、建立在虚假替代之上的安宁,笼罩了她。她甚至无意识地,像从前偶尔做的那样,将一条**搭在了刘骁的腿上。刘骁感受着那沉重而滑腻的触感,心中充满了征服与占有的狂喜,但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表情。他知道,今夜只是一个开始。他成功地跨越了那道危险的界限,将自己变成了她情感空虚时的填充物,权力失落时的慰藉品,甚至……是那个远在天边的“韩月”的替代品。而真正的韩月,或许正在合肥的城头上浴血奋战,或许正在为迟迟不到的援军焦灼万分,却绝不会想到,在他的后方,在他名义上的妻子身边,一个野心勃勃的替身,正以他的名义,一点点蚕食着本应属于他的位置和……人。视线转回被血与火浸泡的合肥城。第五日的夕阳,如同浸透了鲜血,缓缓沉入西方地平线。城墙上下,尸骸堆积如山,破损的兵器、焦黑的云梯残骸、凝固的暗红色血洼,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虞景炎发动的又一轮猛攻,在守军榨干最后一丝气力的搏杀下,再次被击退。屠甸的“钢铁长墙”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出现了松动和颓势。更重要的是,城内内应被彻底肃清的消息,似乎通过某种渠道传到了城外。当林坚毅和谢蕴仪将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乱党头目首级悬挂在正对敌军的城门楼上时,城外原本汹涌的攻势,明显为之一滞。那种里应外合的期待破灭后,加之多日攻坚不克、伤亡惨重,虞景炎大军的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夜晚的敌营,不再有前几日那般喧嚣鼓噪,反而透出一种沉闷的疲惫与不安。然而,合肥守军还未来得及为这短暂的喘息感到庆幸,一个更致命、更缓慢却无从躲避的危机,如同冰冷的绞索,悄然勒紧了这座孤城的咽喉——粮草。“王爷,情况……很不乐观。”?谢蕴仪的声音带着连续操劳后的沙哑,她与周文焕等几位乡绅,以及林坚毅一起,站在略显空荡的府库前向我汇报。她手中捧着一卷刚刚统计完毕的简册,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合肥虽是江淮大城,粮秣丰足,但主要官仓、商仓以及大部分大户的存粮,皆位于城东和城北的市集及码头区域。此前虞景炎未至时,公孙小姐虽已命人紧急抢运入城一批,但……”?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手臂仍吊着绷带、脸色苍白的公孙广韵,继续道,“但虞军来得太快,包围太急,抢运不及十一。如今城外粮仓,已尽数落入虞景炎之手。我军入城时收缴的部分逆产存粮,加上城内百姓家中存余,以及这几日从被镇压的乱党府邸查抄所得……”她翻动简册,报出一个令人心头发紧的数字:“满打满算,全城军民,若按最低生存配给,仅够……七日之用。这还不算战马所需豆料。”七日。我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眼前众人。林坚毅眉头紧锁,嘴唇干裂。周文焕等乡绅面有菜色,显然这几日他们也未曾饱食。公孙广韵靠着一根柱子,微微喘息,伤口的疼痛和失血后的虚弱让她格外憔悴。“七日……”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却重若千钧。“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粮尽之前,等到援军,或者……击退虞景炎。”府库前一片死寂。谁都知道,援军杳无音信,而击退城外十万大军,以目前残存兵力,无异于痴人说梦。“从即日起,” 我打破了沉默,声音清晰地下达命令,“全城实行战时配给制。谢小姐,由你总筹,周老先生及各位乡贤协助,林大人监督。无论军民,无论职位高低,包括本王在内,每日口粮定量减至最低生存线。所有存粮统一收缴、登记、分配,优先保障守城将士和伤患。严禁私藏、囤积、黑市交易,违者,以资敌论处,立斩不赦!”“是!” 谢蕴仪等人肃然领命。这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容不得半点仁慈与疏漏。第六日,在饥饿与疲惫的双重折磨下到来。配给的口粮粗糙稀少,仅能勉强果腹,守城军民的体力肉眼可见地下降。城外的虞景炎似乎也察觉到了城内的困境,攻势虽不如前几日猛烈,却换成了更消耗守军精力的持续袭扰和小股试探,不让我们有片刻安宁。临近午时,我正与关平巡视一段破损后正在抢修的城墙,公孙广韵和谢蕴仪一同寻了过来。两人手里共同提着一个不大的、用厚布裹着的陶罐。“王爷,” 公孙广韵声音有些虚弱,但眼神明亮,“您连日辛劳,几乎未曾好好进食。这是……这是妾身和谢小姐,用昨日分配的一点鸡肉和药材,一起炖的一点汤……您趁热喝点吧。”谢蕴仪也轻声道:“王爷,汤不多,但多少能补些元气。守城离不开您主持大局。”我看向那陶罐,又看向她们二人。公孙广韵伤臂未愈,脸色苍白;谢蕴仪眼底泛青,显然为统筹粮草殚精竭虑。这罐汤,恐怕是她们从自己那份本就微薄的口粮中硬省出来的,甚至可能动用了最后一点私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沉重与决绝。我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广韵,谢小姐,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这汤,我不能喝。”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我解释道:“如今全城军民,皆在忍饥挨饿,共度时艰。我身为主帅,岂能独享这滋补之物?若我今日喝了这汤,明日其他将领是否也可效仿?军心如何能平?百姓如何能服?”我走上前,亲手接过那尚有余温的陶罐,揭开盖子,一股混合着药材清香的鸡肉味飘散出来,在这充满硝烟和血腥味的城头,显得格外诱人。我甚至能听到周围几名亲卫下意识吞咽口水的声音。但我没有犹豫,将陶罐递给关平:“关平,拿去。分给今日值守北门、伤势最重的几位弟兄。告诉他们,这是公孙夫人和谢小姐的心意,也是本王的意思。让他们喝了,好好养伤,城墙还需要他们来守。”“王爷!” 公孙广韵急道,眼中泛起水光,“您的身子……“我的身子骨硬朗得很,饿几天不打紧。” 我打断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避开了伤处),又对谢蕴仪点点头,“你们也一样,要保重。广韵你有伤在身,更需注意。谢小姐统筹粮草,劳心劳力,也不可过度消耗。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关平捧着陶罐,快步走向伤兵聚集的角落,公孙广韵咬了咬嘴唇,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的眼神,愈发复杂,有关切,有心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谢蕴仪则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清晰的敬佩。我转身,继续望向城外虞景炎连绵的营盘和远处舒城方向依旧空寂的地平线。腹中饥饿感阵阵袭来,口中也有些干涩,但心中那股必须坚持下去的火焰,却因这罐未能入口的鸡汤,反而烧得更旺。主帅与士卒同甘共苦,不仅是口号,更是此刻维系这摇摇欲坠的孤城最后的人心与士气。舒城的援军依旧无踪,韩玉、韩忠的大军也还未见影子。粮食在一天天减少,士兵在一天天疲惫。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这合肥城头还飘扬着“韩”字王旗,这场仗,就要打下去!直到最后一刻,直到希望降临,或者……与城偕亡。黑暗掩盖了背叛的痕迹,也滋生了更深的毒瘤。这一夜,舒城大帐内的温暖与“安宁”,与合肥城头的血腥与绝望,构成了乱世中最讽刺、也最危险的对照。第七日,破晓的天光吝啬地洒在合肥城头,照亮的不再是旌旗与盔甲的反光,而是满目疮痍与深入骨髓的绝望。能站立持械、尚有气力一战的士兵,已不足五千。我当初带来的一万两千西凉轻骑,五天六夜的血战下来,已有四千三百余人永远倒在了这座城的砖石之间,另有超过两千人身受重伤,躺在冰冷潮湿的临时医棚或百姓家中,缺医少药,哀嚎声日夜不绝。而城中被虞景炎军投石机误伤、或被流矢所害的平民,更是不计其数,他们的哭喊与伤员们的呻吟交织,构成一曲凄厉的末日挽歌。时值寒冬,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过城墙的缺口,卷走最后一丝暖意。实行配给后本已微薄的口粮,在极寒中更显杯水车薪。每日,都有冻饿而死的尸体从街巷角落或残破的房屋中被抬出,大多是无辜的百姓,也间杂着伤势过重、无法抵御寒冷的士兵。死亡不再仅仅是战场上的刀剑之殇,更化作无形而缓慢的冰霜之吻,一点点剥夺着这座孤城残存的生气。阵亡名单上的名字,每一个都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跟随公孙广韵南下的几位公孙家青年才俊,那位曾第一个响应她号召、在城头与我共饮的公孙烈,在昨日的反冲锋中,为夺回一段被占据的城墙,身中七箭,力战而亡;心思缜密、负责联络城内乡勇的公孙晔,在镇压内乱时被冷箭射穿咽喉。龙镶近卫中,玄家旁系子弟玄烁,那个总是带着腼腆笑容、箭术超群的年轻人,为保护关平侧翼,被敌军的飞斧劈开了胸甲;还有玄炯,玄悦的另一位族兄,沉默寡言却悍勇无比,在昨夜敌军偷袭时,独自断后,力竭被乱刃分尸……他们的名字,连同数千个未能留下全名的忠魂,共同书写着合肥城墙的每一寸血色。每失去一个熟悉的面孔,我心头的重压便增添一分,对舒城方向的冰冷失望也更深一层。虞景炎的军队同样疲惫,伤亡亦重,但他们至少握有城外那几个未被完全焚毁的粮仓,补给虽也紧张,却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砍伐林木取暖的士卒在营地后方升起的缕缕炊烟,在寒风中格外刺眼,反衬着城内死寂的冰冷。焦虑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我的心脏。即便我们能侥幸守住城墙,饥饿与寒冷也将先于敌人的刀剑,彻底摧毁我们。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我习惯性地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西边!西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大片不同寻常的烟尘!起初心中一紧,以为是虞景炎新的援军。但很快,看清了烟尘中隐约的旗帜——并非我的“韩”字王旗或西凉军旗,但也不是虞景炎主力的“虞”字旗,而是一面残破的“慕容”将旗!慕容克!他不在鄱阳湖方向抵挡黄胜永和林伯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除非……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驱散了连日的阴霾!狂喜瞬间冲上心头!慕容克出现在此,只可能意味着一点:他在西线的防线已经被黄胜永和林伯符彻底击溃!他是败退至此,与虞景炎主力汇合!那么,黄、林二人的大军,岂非就在后面不远?!真正的援军,终于要到了!“援军!我们的援军快到了!!” 我几乎是嘶吼着将这个判断喊了出来,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颤抖,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消息如同微弱的火种,迅速在筋疲力尽、濒临崩溃的守军和百姓中传递开来,激起了一阵短暂而微弱的希望涟漪。然而,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更猛烈的风暴便已袭来。慕容克的溃兵(虽然仍有一定建制)与虞景炎、屠甸合兵一处,并未休整,反而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了最后的筹码,发起了开战以来最集中、最疯狂的总攻!所有残存的攻城器械,所有还能提刀冲锋的士卒,如同决堤的洪流,从数个方向,不顾一切地涌向伤痕累累的合肥城墙!最后的时刻到了!我丢开了主帅的矜持,亲自与普通士兵、与强征来的民夫一起,肩扛手抬,将最后一批箭矢、滚木、礌石运上最吃紧的墙段。弓弦震颤,石块呼啸,鲜血泼洒,生命如同秋叶般凋零。公孙广韵不顾手臂伤口崩裂,也跟在身旁,她已无力挥动长刀,便用还能动的右手帮忙搀扶伤员、递送物资,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和坚毅。“顶住!一定要顶住!援军就在路上!多守一刻,就多一分希望!” 我的呼喊与关平等将领的怒吼交织在一起,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几乎被淹没,却依然奋力传达着最后的信念。信念支撑着残躯,但现实冰冷如铁。在敌军不计代价、持续不断的猛攻下,合肥城那饱经摧残的北门,终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巨响中,被巨大的攻城锤轰然撞破!沉重的城门向内倾倒,扬起漫天尘土。“城门破了!!敌军入城!!” 凄厉的警哨和绝望的呼喊响彻全城。虽然还有瓮城作为第二道屏障,但第一道防线的失守如同堤坝崩溃,汹涌的敌军如同潮水般涌入瓮城区域。守军在瓮城城墙上拼死抵抗,箭矢、热油、金汁倾泻而下,在狭窄的空间里造成敌军惨重伤亡,但后续的敌军源源不绝,踩着同袍的尸体向上攀爬。瓮城的抵抗并未持续太久。在内外夹击和绝对的人数优势下,第二道城门也宣告失守。敌军彻底涌入了合肥城内!巷战,在每一条街道,每一处院落,血腥展开。残存的守军化整为零,依托熟悉的街巷、高大的宅院围墙,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太守衙门、主要粮仓、军械库等地成了争夺的焦点。“王爷!此地不可久留!随我来!” 公孙广韵不知何时又捡起了那把染血的长刀,用未受伤的右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求生欲与保护欲。几名忠诚的龙镶近卫和公孙家残存的子弟簇拥着我们,且战且退。城墙已失,我们沿着马道撤下,在混乱的街巷中穿行。不断有零星的敌军小队试图拦截,公孙广韵状若雌虎,长刀挥舞,虽不及往日凌厉,却招招搏命,竟被她接连砍翻数人,鲜血溅了她满身满脸。我亦挥剑格挡,配合着近卫们的拼死护卫,艰难地杀出一条血路。最终,我们退入了城西一处高墙深院的宅邸——周文焕周老先生的府邸。周家是合肥大族,府邸修建得颇为坚固,门墙高大,易于防守。周文焕早已将家族青壮和部分残兵组织起来,死守大门和围墙。“王爷!快进来!” 周文焕在门内焦急呼喊。公孙广韵将我用力推向洞开的大门,自己则转身,横刀立于门前,对着追来的数十名虞军厉声喝道:“辽东公孙广韵在此!谁敢上前?!”她的身影在火光与血色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异常决绝。那一刻,我被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所撼动。“广韵!回来!” 我急道。几名龙镶近卫趁机将她拉回门内,厚重的包铁木门在敌军冲到的前一瞬间,“轰”地一声死死关闭,门闩落下,将外面的喊杀与刀兵声暂时隔绝。背靠着冰冷的大门,听着外面敌军撞击门板和攀爬围墙的喧嚣,我剧烈地喘息着。环顾四周,满目皆是疲惫、伤痕与惊惶的面孔。公孙广韵靠在我身旁,长刀拄地,这才松开一直紧抓着我手腕的手,那手上沾满了血和汗,冰冷而颤抖。厚重的周府大门刚刚合拢,门外的喧嚣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迅速逼近、放大。沉重的撞击声、刀斧劈砍木门的闷响,以及敌军兴奋嗜血的叫嚷,如同海啸般拍打着这最后的避难所。“撞开它!”“里面是韩月!抓住韩月,赏万金,封万户侯!”“放火!把门烧了!”最后那句话让所有人脸色骤变。透过门缝和高墙,已经能看到跳动的火把光芒逼近。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焦糊味隐隐传来——他们真的在准备烧门!公孙广韵原本靠在我身旁微微喘息,闻听“放火”二字,眼中寒光乍现,方才的疲惫与虚弱仿佛被瞬间燃尽的怒火烧成灰烬。“想烧门?做梦!” 她低叱一声,竟不等我命令,猛地拉开刚刚插上的门闩,单手擎起那柄血迹未干的长刀,如同被激怒的母狮般,闪电般重新冲了出去!“广韵!” 我惊呼,伸手去拉却只触及她染血的衣角。门外果然已聚集了数百名如狼似虎的虞军,正举着火把、提着刀斧,几个士兵抱着浸了油脂的干柴堆向大门。公孙广韵的突然杀出,完全出乎他们意料。只见一道红色身影(她的外袍早已被血染成深红)撞入敌群,刀光如练,迅猛狠辣!她专挑手持火把或搬运柴草的士兵下手,左劈右砍,瞬息间便放倒数人,打乱了对方放火的部署。“拦住那女人!”“杀了她!”反应过来的虞军立刻围了上来。公孙广韵虽然勇猛,但毕竟有伤在身,体力早已透支,很快便陷入重围,险象环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侧面的巷道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怒吼和兵刃撞击声!只见侍卫长关平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带着七八名同样伤痕累累的龙镶近卫,如同血海中冲出的礁石,硬生生从外围杀透重围,与公孙广韵汇合在一处!“公孙夫人!末将来迟!” 关平一刀劈翻一名试图偷袭公孙广韵的虞军,横刀护在她身前。他带来的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结阵死战之下,竟暂时抵住了数倍于己的敌军冲击。“关将军!” 公孙广韵精神一振。“随我杀回府内!” 关平不容分说,指挥近卫们且战且退,公孙广韵也奋力挥刀掩护侧翼。众人互相扶持,以寡敌众,竟奇迹般地再次杀退门口敌军,重新退入了周府大门之内。最后一名近卫踉跄冲入的瞬间,大门再次轰然关闭,门闩落下,门外传来敌军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更猛烈的撞击声。府内,众人背靠大门或瘫倒在地,剧烈喘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关平带来的几人几乎人人带伤,他自己腰间也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草草包扎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加上原本在府内的残兵和周家护院,能战者,不过三四十人。我扶着门柱,目光扫过这一张张沾满血污、疲惫不堪却依旧紧握兵器的面孔,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愧疚。最终,我的目光落在靠着墙壁滑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却仍紧握长刀的公孙广韵身上。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声音沙哑而沉重:“公孙小姐……看来,你们辽东公孙家……这次怕是赌错了。跟着我韩月,非但没能得享荣华,反而要困死在这合肥孤宅之中了。”
公孙广韵抬眼看我,她的眼眸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黑亮。她没有气恼,也没有绝望,只是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笑,却因牵动伤口而蹙了蹙眉。她喘了口气,声音虚弱却清晰:“殿下……现在说这话,还早了点。”她用刀尖勉强撑地,试图站起来,我连忙扶住她。她站定,目光扫过关平,扫过周围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依旧坚定的龙镶近卫和周家子弟,最后重新落回我脸上。“殿下请看,”她轻声道,“关将军还在,龙镶近卫的儿郎们还在,周老先生府上的忠勇之士还在,妾身……也还在。”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信念,“只要我们在,只要这墙还没倒,门还没破,大虞的兵就杀不进来!殿下,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她的话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漾开微弱的涟漪。关平闻言,挣扎着挺直腰背,抱拳道:“王爷!公孙夫人说得对!末将等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不教贼子伤您分毫!这院子坚固,咱们粮……虽不多,但还能撑一撑!援军……援军定会到的!”周围残存的将士也纷纷低声附和,尽管声音疲惫,却无一人露出乞降或溃逃之色。我看着他们,胸中那股冰冷的绝望似乎被这微弱却顽强的火焰稍稍驱散了些。我重重点头,拍了拍公孙广韵未受伤的肩膀,又对关平道:“好!那就依广韵所言,我们还未输!关平,你伤重,先好好包扎!其他人,检查府内各处防御,清点剩余箭矢武器,分配人手,轮流守御!哪怕只剩最后一人,也要让虞景炎知道,想取我韩月性命,没那么容易!”众人依令行事,疲惫不堪的身体里仿佛又榨出了一丝力气。然而,固守的意志无法完全抵消现实的严酷。接下来的半日,门外虞军的攻势虽因放火受阻后稍缓,但撞击、攀爬、叫骂从未停止。我们依托高墙,用所剩无几的箭矢和砖石还击,每一次击退小股攀爬的敌军都要付出新的代价。府内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伤员的呻吟声在压抑的空气中回荡,仅存的一点粮食和清水也在迅速消耗。
就在暮色再次降临,府内气氛愈发凝重,几乎能听到绝望在悄然蔓延的细微声响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门外持续不断的攻击和喧嚣,毫无征兆地……减弱了。不,不仅仅是减弱,更像是转移了方向。
撞击声停了,攀爬的动静没了,连叫骂声都变成了远处模糊的嘈杂。取而代之的,是更远处传来的、规模似乎更大的喧哗——那不再是整齐的喊杀或进攻的鼓噪,而是混乱的、夹杂着惊呼、惨叫、哭喊、物品碎裂和……狂喜般的哄抢声?
“怎么回事?” 我心头一紧,示意众人噤声。
府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确实是混乱,而且规模不小,似乎正从城门方向向城内各处蔓延。
关平不顾腰伤,在两名近卫的搀扶下,咬牙攀上了院内一处用来观察外墙情况的了望小楼。他趴在瓦檐后,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格外漫长。终于,关平下来了,他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王爷!”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微微发颤,“外面……外面的大虞兵,好像……乱套了!”
“乱套了?具体怎么回事?” 我急忙追问。
“远远看去,靠近城门和主街那边,很多虞军不再进攻各处据点,反而……反而开始冲进那些还没被完全抢过的商铺、大户宅院,明火执仗地抢劫!有的为了争抢财物,自己人之间甚至动起了刀子!更远处……好像还有几股人马在互相厮杀,旗帜都乱了,分不清是哪部分的。” 关平喘了口气,眼中精光闪烁,“王爷,这不像是正常的军事行动,倒像是……像是控制不住,军纪彻底崩溃了!或者……他们后方出了大变故,当官的压不住下面了!”
军纪崩溃?后方大变故?
我与公孙广韵、关平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难道……是我们盼望已久的援军,终于到了?还是虞景炎内部因为久攻不克、伤亡惨重,加之慕容克败兵带来的混乱,终于引发了内讧?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无疑给了我们喘息之机,甚至可能是一线生机!
“王爷!” 公孙广韵抓住我的手臂,眼中重新燃起光芒,“机会!这是我们趁乱突围,或者至少固守待变的机会!”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突围?外面兵荒马乱,敌我混杂,以我们这几十号伤疲之众,成功率微乎其微。但固守待变……如果真是援军已至,或者敌军内乱,那么每多守一刻,变数就多一分!
“关平,加派双倍人手,严密监视墙外动静,任何异动,立刻来报!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包扎、进食,检查兵器!” 我迅速下令,“我们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但要做好准备,一旦时机出现,立刻行动!”“是!” 众人领命,疲惫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真正的希望。周府高墙之内,短暂的战斗间歇被更紧张的等待取代。墙外,合肥城的夜空被越来越多的火光映红,混乱的声浪愈演愈烈。这座血战了七日七夜的城市,似乎正在滑向另一种无法预料的深渊或转折。而我们,这最后的几十颗火种,能否在这片混乱中幸存,并等到黎明的真正到来?
(44) 撞破私情周府高墙内,我们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墙外愈演愈烈的混乱。起初是哄抢、斗殴和内讧的喧嚣,但很快,一种新的、更宏大、更整齐、也更致命的声浪,如同平地惊雷,由远及近,从合肥城的西、南两个方向轰然碾来!那不再是散乱的嘈杂,而是无数战马奔腾的雷鸣,是万千甲士冲锋的怒吼,是弓弦齐鸣的尖啸,是刀枪撞击的铿锵!其间,清晰可辨地夹杂着一种迥异于江淮口音的、更加粗犷剽悍的战吼:“西凉铁骑!踏平逆贼!”
“黄”字大旗!是武锋军!
“林”字旌旗!镇南军来了!“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关平不顾伤痛,再次攀上了望处,只一眼,便狂喜地扭头向下嘶喊,声音因激动而完全变调,“王爷!是黄胜永将军!从西边杀进来了!直接撞进了虞景炎在城外的后阵!还有南边……我的天,是林伯符将军的旗号!好多骑兵!穿着亮闪闪的古怪铠甲(波斯环锁铠)和轻便皮甲的骠骑!他们把虞景炎的大营给捅穿了!”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墙外那些原本还在抢劫、内斗的虞军,瞬间陷入了更大的恐慌。惊呼、惨叫、奔逃的脚步声彻底取代了之前的混乱。“西凉军杀来了!”“快跑啊!”“中军大营被踹了!” 绝望的呼喊此起彼伏。我冲到府内一处较高的阁楼,透过窗棂向外望去。只见合肥城西、南两个方向的天空,已被更多的火把和扬起的尘土染成诡异的暗红色。无数黑色的骑兵洪流,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钳,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楔入虞景炎那本就因久战疲惫、又因城内混乱而士气涣散的庞大阵营。黄胜永的“武锋军”步骑协同,结阵如山,正面碾压;林伯符麾下以机动性和冲击力见长的安西骠骑与重金打造的波斯重骑兵,则如同热刀切油,在敌营中纵横驰骋,肆意撕裂着一切试图组织的抵抗。十多万生力军的突然加入,让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虞景炎花费数日、付出惨重伤亡构建的攻城体系,在内外夹击和绝对优势兵力的冲击下,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沙堡,顷刻间土崩瓦解。---虞景炎中军大帐。这位三皇子刚刚听到城内内乱、甚至韩月可能被困某处的“好消息”,正欲调集最后的预备队做最后一搏,试图在城破的混乱中锁定胜局。然而,帐外的喧嚣陡然升级,变成了山呼海啸般的崩溃与惨叫。“怎么回事?!何处喧哗?!” 虞景炎猛地站起,厉声喝问。他连日焦虑,眼眶深陷,此刻更添惊疑。一名浑身是血、头盔都不见了的偏将连滚爬爬地冲入帐中,声音带着哭腔:“殿下!大事不好!西边……西边突然杀出无数西凉军,打的是‘黄’字旗,人数不下五六万,已经冲垮了慕容将军败退下来还没来得及整队的部队,正朝中军杀来!南边……南边也出现了大队骑兵,看旗号是‘林’字旗,全是精锐骑卒,已经……已经踏破了我军左翼大营,正在向粮草囤积处冲杀!”“黄胜永?!林伯符?!他们……他们不是被慕容克拖在……” 虞景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意识到,慕容克的败退并非偶然,而是西线防线彻底崩溃的信号!自己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孤注一掷,在对方绝对的实力和援军及时的抵达面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顶住!命令各部,收缩防线,就地结阵抵抗!亲卫营,随本王……” 他还想垂死挣扎,试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哪怕只是稳住阵脚。但帐外传来的,已经是兵败如山倒的绝望哀嚎和西凉军越来越近的冲锋号角。任何命令都已无法传达,任何阵型都在铁骑的践踏下化为乌有。就在此时,帐帘被猛地掀开,慕容克带着十几名同样狼狈不堪的亲兵冲了进来。他甲胄破损,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眼中满是血丝和急迫。“三殿下!不能再犹豫了!” 慕容克几乎是吼出来的,“黄胜永、林伯符两部精锐尽出,兵力远超预期!北边探子来报,韩月的中军主力在姬宜白和韩玉指挥下,已经击溃了我们北面所有的斥候和警戒部队,正全速向合肥压来!还有关中的韩忠兵团,其先锋斥候也已出现在西北方向!等他们几十万大军完成合围,我们这十几万疲敝之师,便是插翅也难逃了!殿下,速走!现在走,或许还能带走部分精锐,退往徐州,依托坚城,或可再图后计!”“徐州……徐州……” 虞景炎失神地重复着,目光涣散。他猛地想起什么,急问道:“桑弘!桑先生呢?快请桑先生来商议……”旁边一名留守的文官颤声答道:“回……回殿下,桑大人……自昨日午后便称病不出,方才乱起时,属下奉命去请,发现……发现其居所已空无一人,细软皆无,只有几名心腹侍卫亦不知所踪……恐怕,恐怕是早已……”“跑了……连他也跑了……哈哈……哈哈哈……” 虞景炎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一阵嘶哑而悲凉的笑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最后一点支撑他的谋士也弃他而去,仿佛抽掉了他脊梁里最后一根硬骨。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帅椅上,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泄尽了所有气焰与精气神,只剩下无尽的颓然与灰败。慕容克心急如焚,再次催促:“殿下!没时间了!请速速决断!”虞景炎缓缓抬起手,摆了摆,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疲惫:“慕容,你带着还能召集的人马,走吧。去徐州也好,去别处也罢……替我,替大虞,留点种子。”“殿下!您呢?!” 慕容克大惊。“我?” 虞景炎环顾着这顶曾经象征着他野心与权势、如今却映照着末路凄凉的中军大帐,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我哪里也不去了。这里是合肥,是我起家的地方,也是我葬身的地方。挺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费力地从怀中摸索出一个锦囊,倒出几件小巧但光华夺目的首饰——一支镶嵌着南海明珠的金钗,一对碧绿欲滴的翡翠玉镯。他摩挲着这些冰冷华贵的物件,眼神变得遥远而柔和,喃喃道:“慕容,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人说。我留在朝歌的几个女儿……最小的那个才十岁……韩月破了朝歌后,没有杀她们,也没送入教坊司……听说,是把她们……都配给了老实本分的农户或军中伤残的老卒为妻……”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虽然没了公主的尊荣,但……听说日子还算安稳,能吃饱穿暖,不用再担惊受怕……这或许,是她们最好的结局了。”他将那几件珠宝小心地放进慕容克手中,“这些……本来是想等天下平定后给她们做嫁妆的。现在……用不上了。你若有机会,托可靠的人,换成钱粮,偷偷给她们送去……就说……是她们父亲……最后的一点心意。”慕容克握着那尚带体温的珠宝,看着眼前这位曾经意气风发、志在天下的三皇子,如今却像是个交代后事的寻常老父亲,喉头如同被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帐外的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西凉军“投降不杀”的呼喝。虞景炎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脸上重新恢复了一丝厉色,却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穷途末路者最后的尊严与决绝。他抓起案上的宝剑,对慕容克沉声道:“走!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记住,活下去!带兄弟们……活下去!”说完,他不再看慕容克,径直转身,掀开帐帘,迎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与喊杀声,握紧长剑,一步步走向那片火光冲天、已然崩溃的战场。高大的身影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拉出长长而孤寂的影子,最终没入那片吞噬一切的混乱与黑暗之中。慕容克重重跺了跺脚,将珠宝塞入怀中,红着眼眶对亲兵吼道:“我们走!”一行人朝着与虞景炎相反的方向,策马冲入夜色,试图在合围完成前,撕开一条生路。而合肥城外,黄胜永与林伯符的大军,如同两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正在尽情收割着胜利,将虞景炎最后的势力,彻底碾碎在江淮大地之上。真正的黎明,似乎终于要穿透这持续了七日七夜的血色长夜,降临在这座饱经摧残的城池上空。半日后,当韩忠率领的关中兵团如同另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浩浩荡荡出现在合肥西北地平线上时,这场持续七日、波澜壮阔的江淮决战,终于彻底失去了悬念。黄胜永的“武锋军”与林伯符的“镇南军”,本就是养精蓄锐已久的生力军,甫一加入战场,便将久战疲惫、士气濒临崩溃的虞军主力打得溃不成军。韩忠兵团的到来,不仅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是彻底封死了虞军任何重整旗鼓、有序撤退的最后可能。这支来自关中的劲旅,作风剽悍,行军迅捷,甫一抵达,便以锋锐的楔形阵势直插战场核心,与黄、林二部形成完美的三面合击。原本在屠甸、慕容克等将领拼死组织下,尚能且战且退、勉强维持部分建制的虞军残余,在韩忠兵团生力军的猛烈冲击下,最后的抵抗意志被彻底粉碎。建制被打乱,指挥彻底失灵,无数士兵丢盔弃甲,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只求远离这片吞噬了太多生命的血肉磨盘。战场从有组织的攻防,彻底演变为一边倒的追击、清剿与溃散。
屠甸与慕容克,这两位虞景炎麾下最后的支柱,在乱军中收拢了约两万余名尚算完整的残兵,试图向东退往经营多年的徐州,以期凭借坚城与江淮水网再做周旋。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脱离主战场,惊魂未定之际,一骑来自徐州方向的快马带来了几乎令他们晕厥的噩耗:
“将军!徐州……徐州丢了!太守张舒夜……他开城投降了!西凉军姬宜白的旗号,已经插上了徐州城头!我们……我们回不去了!”
“张舒夜……这个无耻小人!” 屠甸须发戟张,怒极攻心,险些从马上栽下。慕容克也是面色惨白,徐州一失,他们在江淮便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立足点和补给基地,成了名副其实的丧家之犬。
“去找殿下!必须找到殿下!” 慕容克嘶声道,此刻,唯有找到虞景炎,或许还能以主君的名义,聚拢一些散兵游勇,另寻出路。
二人无奈,只得带着这支已成惊弓之鸟的残军,调转方向,再次朝着合肥外围那已然被西凉军占据的区域冒险移动,试图寻找虞景炎的下落,或至少确认他的生死。他们如同陷入绝境的孤狼,在庞大的胜利者浪潮边缘小心穿行,避开主要战场,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对求生最后的渴望。
然而,命运并未给他们喘息之机。就在他们试图绕过一片丘陵,接近虞景炎最后所在的中军大营旧址时,却一头撞上了正在扩大战果、清扫外围的韩忠兵团一部精锐骑兵!
“发现敌军残部!结阵,冲锋!” 西凉将领的呼喝如同死神的宣判。
铁蹄如雷,刀光如雪。猝不及防之下,屠甸和慕容克辛苦收拢的两万残军,再次被冲得七零八落。这一次,连他们自己也陷入了重围。血战之中,屠甸身被数创,最终被乱刀砍死,那面曾经代表虞军攻城最高战力的“屠”字将旗,在混战中倾倒,被无数马蹄践踏成泥。慕容克仗着武艺高强,在亲兵拼死护卫下,仅带着数百骑狼狈杀出重围,回头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皆是西凉军的旗帜和追兵,心知大势已去,合肥乃至江淮已无他们容身之地。
“走!沿江西去!去九江!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慕容克抹去脸上的血污,声音沙哑绝望,带着最后一点不甘,引领着寥寥残部,向着长江方向仓皇逃窜,身影很快消失在江淮丘陵的暮色与烟尘之中。
而在那片已然成为西凉军欢庆海洋的合肥城外,曾经象征着虞景炎最高权威的中军大营区域,却进行着最后一场沉默而惨烈的战斗。
虞景炎没有逃走。当慕容克劝他离开时,他便已决心与这江淮基业共存亡。他遣散了大部分侍从,只留下最忠诚的数百名亲卫甲士,围绕在那面已然残破却依旧矗立的“虞”字王旗之下。
当黄胜永、林伯符、韩忠三部人马如潮水般从不同方向涌来,彻底淹没外围防线时,这最后的核心堡垒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礁。西凉军发现此处抵抗异常顽强,且旗帜非凡,立刻调集重兵,发起了猛攻。
虞景炎身着金甲,手持长剑,亲自立于阵前。这位曾经志在天下的三皇子,此刻脸上已无多少恐惧或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平静的决绝。他武艺本就不弱,此刻拼死力战,竟也连连刺倒数名西凉军士。他的亲卫们也知必死无疑,个个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寸步不退,用血肉之躯抵挡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刀剑相交,血肉横飞。王旗之下,成为了战场上最残酷的漩涡中心。不断有人倒下,虞景炎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包围圈越来越小。箭矢射中了他的肩甲,长矛划破了他的腿甲,鲜血染红了金色的甲片。
“虞景炎!投降吧!殿下有令,或可留你一命!” 有西凉将领在高呼。
回答他的,是虞景炎奋力掷出的长剑,以及一声嘶哑的怒吼:“大虞三皇子,只有战死的虞景炎,没有投降的虞景炎!”终于,在击退了不知第几次冲锋后,虞景炎身边最后几名亲卫也倒下了。他本人也已力竭,拄着一柄夺来的长矛,喘息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王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旗杆上也是血迹斑斑。四面八方的西凉军缓缓围拢,刀枪如林,指向中心这个孤傲的身影。虞景炎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带着胜利者冷酷的面孔,扫过远处合肥城依稀的轮廓,最终,他抬头望了一眼那面残破的王旗,嘴角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笑意。下一刻,他用尽最后力气,发出一声不成语调的长啸,挺起长矛,向着敌军最密集处,发起了人生最后一次、也是绝无可能成功的冲锋。迎接他的,是无数同时刺出的长枪和劈下的刀锋。曾经的三皇子,江淮的霸主,最终如同无数普通士卒一样,消失在了乱军刀枪的寒光与血色之中。那面残破的“虞”字王旗,也在不久后,被一名西凉军校尉挥刀砍断旗杆,轰然倒地,迅速淹没在胜利者的铁蹄与欢呼之下。随着虞景炎的败亡,持续七日七夜的合肥血战,终于画上了句号。江淮大地上最后一支成建制反抗西凉的力量,烟消云散。夕阳的余晖,穿透渐渐散去的硝烟,照耀着这片尸横遍野、却又预示着新秩序即将降临的土地。远处,合肥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新的主人,即将入城。而属于虞景炎的时代,连同他的野心、挣扎与末路的悲凉,彻底成为了过去。虞景炎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与狼藉之中,金甲破损,面容在最后的激战与死亡凝固下,仍带着一丝不甘的扭曲。然而,这位枭雄的陨落,并未立刻带来秩序,反而在胜利的西凉军中引发了新的、近乎丑陋的混乱。
“是我部先攻破此营!虞贼首级当归我等!” 一名隶属黄胜永军团的彪悍校尉瞪着通红的眼睛,指着地上尸体大喊,他身边的士卒握着刀,跃跃欲试。
“放屁!明明是我韩忠将军的骑兵先冲到这里,砍倒了王旗!首级功劳,当属关中兵团!” 另一名韩忠麾下的军侯毫不示弱,带着人挡在前面。
“都让开!林将军有令,此贼尸身需完整押送验明正身!” 林伯符部下一名司马也带着人挤了进来,三方人马各不相让,推搡叫骂,甚至有人已经拔出了半截刀剑,场面剑拔弩张,为了争夺这份足以载入史册的“斩首”之功,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同袍瞬间变得怒目相向。
闻讯赶来的黄胜永、韩忠、林伯符三人,见到此景,脸上也并无太多制止之意,反而隐隐有纵容部下去争抢的默许。毕竟,这份功劳太大了,大到足以影响个人在新朝的未来排位。三位将军只是矜持地站在稍远处,彼此间眼神交锋,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较劲与猜忌。
“黄将军,你部下未免太心急了。”
“韩将军,你的人手伸得也不短。”
“林将军,莫非想坐收渔利?”
就在争吵愈演愈烈,几乎要酿成内斗流血的关头,一个与周围彪悍军汉格格不入的身影,带着一队同样狼狈不堪、却人人佩着特殊“执法”臂章的士兵,强行分开人群,走到了漩涡中心。
是林坚毅。他身上的文官袍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泞和暗褐色的血渍,脸上有多处擦伤,头发散乱,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明亮,如同出鞘的寒冰。他身后那队执法官,也个个带伤,神情疲惫却异常严肃。
“住手!” 林坚毅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大敌尚未肃清,残部仍在逃窜,尔等不思追剿残敌、安抚地方,却在此地为争抢一颗死人头颅刀兵相向,成何体统?!军法何在?!”
他的出现和斥责,让混乱稍止,但随即引来了更大的不满。黄胜永麾下一名脾气火爆的副将,指着林坚毅的鼻子骂道:“林坚毅!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山东来的酸儒,读了几本破书,得了殿下几分青眼,就敢跑到我们这些刀头舔血、浴血奋战的将军面前指手画脚?!滚回你的书案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就是!老子们砍虞景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墙角发抖呢!” 另一名韩忠部将也跟着起哄。
林伯符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对林坚毅越权干涉军功分配的不满。
面对这些骄兵悍将的辱骂与蔑视,林坚毅面色不变,眼神却更冷。他不再与这些将领废话,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那是一方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的金印,印纽狰狞,赫然是我的摄政王金印!
“摄政王金印在此!” 林坚毅朗声道,声音清晰传遍全场,“王爷有令,战后一切事宜,凡涉及要犯、功过、物资分配,暂由本官持印协理!有不服号令、煽动内讧、延误军机者——” 他目光如电,扫过刚才叫嚣最凶的几名将领,“依军法,可先斩后奏!尔等,是要试试这金印的份量,还是王爷的军法?!”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那方金印代表的,是无可置疑的最高权威。黄胜永、韩忠、林伯符三人脸色也变了变,他们可以看不起林坚毅这个书生,却绝不敢公然对抗这枚代表我的金印。军中以下犯上,质疑王命,是足以杀头的大罪。
黄胜永最先反应过来,干咳一声,对部下斥道:“混账!还不退下!林大人持王爷金印,如王爷亲临,岂容你等放肆!” 韩忠和林伯符也连忙呵斥自己的部将。
在绝对权威的震慑下,争抢的闹剧终于平息。林坚毅面无表情地指挥执法官上前,收敛虞景炎的尸身,登记造册,并冷冷地对三位将军道:“请三位将军即刻各归本部,按王爷既定方略,肃清残敌,安抚地方,统计战果伤亡。功过赏罚,王爷自有公断,非争抢可得。”
黄胜永三人悻悻然拱手领命,各自带着部下散去,继续扫荡战场,只是心中难免对林坚毅这个“持印书生”多了几分忌惮与不满。“王爷有令!虞景炎尸身及一切缴获,由本官暂时代为封存看管,待王爷亲自处置!各部立刻停止无谓争执,黄胜永将军部,向北清剿溃敌,收拢俘虏!林伯符将军部,向西向南追击残寇,扩大战果!韩忠将军部,协助稳定城内治安,接应主力入城,并防备东、北方向!再有抗命不遵、私自争斗者,无论官职高低,本官持此金印,有权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四个字,如同冰水浇头,让原本燥热的争执场面瞬间降温。三位上将脸色变幻,他们或许不怕林坚毅,但绝不能不怕他手中那方金印所代表的我的意志和军法无情。黄胜尤重重喘了口粗气,林伯符面色阴晴不定,韩忠则率先抱拳:“末将领命!” 算是给了台阶。
黄、林二人见状,也只得压下心头不服,勉强拱手领命。一场可能酿成大祸的内讧风波,被林坚毅以金印威权强行压下。
接下来的两日,在各自的职责驱使和林坚毅执法队的严厉监督下,各部开始高效运转。残敌被迅速清剿或收降,战场被打扫,合肥城内的秩序在以林坚毅、谢蕴仪、周文焕等人为首的文官系统努力下,艰难而缓慢地恢复。我麾下的主力大军,也在姬宜白、韩玉等人的统帅下,浩浩荡荡开入合肥。
期间,黄胜永、林伯符、韩忠等将领也陆陆续续来到周府拜见。尽管我因舒城之事心力交瘁,内心阴郁,但面上仍需维持主帅的镇定与气度。我一一接见,温言安抚,肯定他们的战功,强调团结的重要性,并暗示功劳簿自有公允,这才让几人略略心安,表面上恢复了和睦。
两日后,合肥太守府。
这座曾遭战火洗礼的府衙已被简单修葺,作为临时的行辕中枢。大堂之内,济济一堂。姬宜白、韩玉、新降的徐州太守张舒夜(此人脸色恭谨,目光却隐含忐忑)、黄胜永、林伯符、韩忠、公孙广韵(臂伤未愈,面色苍白却神情坚定)、谢蕴仪、周文焕等文武要员,分列左右。
我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缓缓扫过堂下众人。合肥血战的硝烟似乎还未从他们身上完全散去,但一种大局已定的松弛感,以及对接下来的封赏与新任务的期待,隐隐浮动在空气里。
我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合肥一战,赖将士用命,上下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左右互视,窃窃私语起来。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脸色微变。更多的人露出了恍然和疑惑的神情。
姬宜白与韩忠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越众而出,走到我的案前,先是躬身一礼。姬宜白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及附近几人能勉强听清的音量,快速而清晰地禀报:
“王爷明察。舒城方面……凤镝军至今未曾北移一步。据最新密报,玄悦将军曾返回舒城求援,却与妇大统领发生冲突,被……被囚禁。玄素将军受制于虎符,无法调动大军。妇大统领她……与侍卫长刘骁关系日密,常离营游猎,军中事务……多由刘骁或其亲信插手。近日……更听闻有不合礼法之传闻……”
韩忠也补充道:“末将安排在舒城附近的斥候亦回报,凤镝军营地平静异常,毫无出兵迹象,与合肥战事之紧急,判若两界。”
他们汇报的声音虽轻,但内容却如巨石投入深潭。靠近前排的几位重臣,如黄胜永、林伯符、韩玉等,显然都听到了,脸色顿时变得极其精彩,有震惊,有愤怒,也有难以置信的愕然。
而我,听着这些早已有所预料、却依旧字字锥心的汇报,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笑了起来。
起初是低低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随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响彻整个太守府大堂的、近乎癫狂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按兵不动!好一个游猎散心!好一个……不合礼法!”
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但任谁都能看出,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欢愉,只有冲天的怒火、被背叛的冰寒,以及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暴戾在疯狂涌动!
堂下众文武,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吓得魂飞魄散,噤若寒蝉。黄胜永这等悍将,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林伯符额头见汗,韩玉面色凝重至极,姬宜白和韩忠垂首肃立。公孙广韵担忧地望着我,谢蕴仪和周文焕等人更是面如土色。
他们太了解我了。我韩月,越是愤怒到极致,表面反而可能越平静,或者……如同此刻般,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来宣泄。这笑声意味着,舒城之事,已不再是简单的延误军机,而是触犯了我的逆鳞,触及了权力与伦常的底线。
笑声渐歇,我缓缓止住,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再看堂下时,脸上已无半分笑意,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与肃杀。整个太守府大堂,气温仿佛骤降了十度,落针可闻。
我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每一个人的脸庞,最后仿佛穿透墙壁,望向了东南舒城的方向。
“传令。” 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的狂笑更让人心胆俱寒。
“大军在合肥休整三日。三日后,除必要留守部队,全军开拔。”太守府内令人窒息的狂笑与冰寒尚未完全散去,我的命令已如冻雨般砸下。林坚毅领命而去,迅速开始从各军有功将士、本地可靠乡勇以及他麾下那些在合肥保卫战中用鲜血证明了忠诚与铁面的军法官中,遴选精锐,组建直属于我的新力量——一支不仅负责军纪、更将作为我意志直接延伸的“宪兵部队”。这既是整顿因争功初现端倪的骄兵悍将,也是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更为复杂的局面。
“全军,即刻准备,开拔舒城。” 我的声音不容置疑。
然而,命令刚刚传达下去,营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一名斥候飞奔入内,单膝跪地:“禀王爷!舒城方向来了一队骑兵,约千余人,已至营外,为首者自称龙镶近卫侍卫长玄悦将军,请求入营觐见!”
玄悦?从舒城方向来?还带着兵?
堂下众人神色各异,姬宜白、韩忠等人目光微凝,黄胜永等将领则露出探究之色。公孙广韵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我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与更深的疑虑,面沉如水:“让她进来。”
不多时,铠甲染尘、面容明显憔悴消瘦了许多的玄悦,大步走入堂中。她身后跟着数名同样风尘仆仆、面带疲惫的凤镝军装束的军官。玄悦一眼看到端坐于上的我,以及满堂肃立的文武,脚步微顿,随即快步上前,在阶下重重跪倒,甲胄铿锵。
“末将玄悦,参见王爷!” 她的声音带着长途奔驰后的沙哑,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委屈。
“玄悦。”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堂内温度又降了几分,“合肥被围,血战七日,尸山血海。你,现在才到?”
玄悦的身体微微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焦急,有愧疚,有愤怒,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忠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再有任何隐瞒,将她返回舒城后的遭遇原原本本地道来:
如何寻妇姽不得,如何发现妇姽与刘骁的荒诞行径,如何试图强行动兵被阻,如何铤而走险盗取虎符却被妇姽设计擒拿囚禁,如何被刘骁挑拨、与妇姽激烈冲突……直到其姐玄素趁妇姽与刘骁再次外出之机,冒着巨大风险,偷偷将她放出,并将自己直属的、最可靠的一千二百名骑兵交给她,命她火速驰援合肥。
“……王爷!末将无能,未能及时请得援兵,累王爷与合肥将士百姓苦战涉险,罪该万死!” 玄悦以头触地,声音哽咽,“但玄素姐姐她……她身处其位,受制于虎符与大统领之命,实有不得已之苦衷!她能放出末将,并让末将带走这些兵马,已是冒了天大干系!末将出发之时,尚不知合肥战局如何,只知王爷危殆,便是只有这一千二百人,拼死也要杀进来,与王爷同生共死!”
她的叙述,与姬宜白、韩忠等人密报的内容相互印证,甚至更加详尽,将舒城那令人发指的拖延、妇姽的沉溺私情与刘骁的蛊惑操纵,赤裸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堂内一片死寂,只有玄悦压抑的抽泣声和粗重的呼吸。
我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玄悦的话,可信。她出发时合肥战况未明,虞景炎大军围城,她带着一千多人就敢来,这份忠勇,毋庸置疑。玄素偷偷放人调兵,虽然违逆了妇姽,但终究是心向于我,在妇姽和刘骁的掌控下,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
那么,问题的核心,错误的根源,便清晰地指向了那唯一的人——我的母亲,我的正妻,凤镝军大统领,妇姽。以及,她身边那个该死的、不知用什么手段蛊惑了她的刘骁。
“起来吧。” 我对玄悦道,语气稍稍缓和,“你能来,很好。这一路辛苦,你之忠勇,本王知晓。玄素之举,亦有其难处,本王不怪她。”
玄悦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到我眼中确无怪罪之意,这才缓缓站起,依旧垂首而立,但肩头似乎松了一些。
我转向堂下众将,目光锐利:“情况,诸位都听到了。舒城之事,已非寻常延误军机。本王的家事,竟险误国事!此风绝不可长,此例绝不可开!”
我站起身,决断已下:“计划变更。玄悦,你熟悉舒城情况,为前锋,带你的人,立刻出发,探查舒城虚实,但不可轻举妄动,随时回报。”
“韩忠。”
“末将在!”韩忠出列。
“合肥新定,百废待兴,又处江淮中枢,至关重要。着你率本部兵马,并协调林坚毅之新编宪兵,留守合肥,镇抚地方,恢复秩序,同时严密监控江南残敌动向。”
“末将领命!”
“林伯符。”
“末将在!”林伯符拱手。
“徐州已降,然需稳妥接收,安抚人心,巩固东线。着你率镇南军一部,即日东进,接管徐州防务,整饬军政,务必使徐州安稳,成为我军稳固后方。”
“末将遵命!”
我的目光扫过黄胜永、姬宜白、韩玉、公孙广韵、谢蕴仪等人,最后落在地图上的舒城位置:“其余诸将,黄胜永、姬宜白、韩玉,点齐你们麾下最精锐的部队,公孙小姐、谢小姐亦随行。大军主力仍暂驻合肥休整,由黄将军副将暂代主持。我们——”
我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森寒:
“带上最锋利的刀,最硬的弓,最忠诚的兵。随本王亲赴舒城。”
“本王倒要亲自看看,本王的王妃,本王的凤镝军,究竟在做什么‘快乐’比军情更重要的事情!”
命令既下,无人敢有异议。玄悦领命,匆匆出帐整顿她那支千里驰援的疲惫骑兵,准备先行。韩忠、林伯符也各自去准备接管防务。黄胜永等人则迅速去挑选最悍勇善战的精锐。经过一夜沉闷而迅疾的行军,拂晓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江淮冬日的寒雾,我率领着精心挑选的精锐前锋,已然抵达舒城以西的凤镝军大营外。
营地依山傍水而建,旌旗肃立,栅栏坚固,哨塔上兵士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了望警惕。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甚至透着一股与合肥血战前线截然不同的、近乎诡异的“正常”与宁静。当我们的旗号——那狰狞的乌金狼首圆月王旗以及黄胜永、韩玉等人的将旗在晨风中显现时,营门处的凤镝军士兵明显松了口气,戒备的姿态略有放松,但眼中仍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与警惕。他们并未立刻打开营门,而是迅速派出了巡逻小队。
不多时,急促的马蹄声自营内传来。玄素、青鸾、赤玄三位凤镝军核心将领匆匆赶至营门。玄素一身戎装,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青鸾眉头紧锁;赤玄则面色沉凝,手不自觉按在刀柄上。看到我端坐于战马之上,被黄胜永、韩玉、姬宜白等大将以及龙镶近卫、新编宪兵簇拥着,三人连忙下马,单膝跪地:
“末将玄素(青鸾、赤玄),参见王爷!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望王爷恕罪!”
“打开营门。” 我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 玄素立刻应道,起身对守门士兵喝道:“王爷驾到,还不打开营门?收起兵器,不得无礼!”
营门缓缓打开,绞盘发出嘎吱声响。守门士兵们收起了兵器,但眼神中的不安并未完全消散,目光在我身后那些甲胄精良、杀气未褪的西凉精锐身上扫过,更添几分紧张。
玄悦纵马上前几步,来到姐姐玄素身边,低声快速说道:“姐姐勿忧,王爷明察秋毫,已知晓你的难处,并未怪罪。” 她的声音虽轻,但在寂静的清晨营门前,足以让几位将领听清。
玄素身体微微一颤,抬眼看了一下妹妹,又迅速低下头,眼中闪过如释重负与更深的复杂情绪。她深吸一口气,主动解下自己的佩刀,双手捧起,高举过顶:“末将治军不力,未能及时应援合肥,甘受王爷任何处置!”
我没有立刻去接她的刀,而是对身旁的韩玉点了点头。韩玉会意,沉声下令:“龙镶近卫,宪兵队,上前!依王爷令,请凤镝军弟兄们暂时解除武装,前往营地西侧集合!注意态度,不得对友军弟兄无礼!”
命令一下,早已准备就绪的龙镶近卫和宪兵们迅速而有序地行动。他们分作数队,进入营区各要点,语气礼貌但动作坚决地要求凤镝军士兵交出武器,并指引他们向西侧空旷的校场集结。整个过程出奇地顺利,除了必要的口令和脚步声,几乎没有任何喧哗。凤镝军士兵们脸上虽有困惑、不解,甚至些许屈辱,但在玄素、青鸾、赤玄等将领的沉默默许下,无人反抗,只是默默卸甲交出兵刃,列队而行。
玄素在交刀后,对身旁面露不甘的赤玄和忧心忡忡的青鸾低声道:“传令下去,各部务必配合,不得生事。一切……听王爷安排。”
我端坐马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凤镝军,这支母亲一手创建、也曾随我转战安西的精锐,如今却被我以这种方式“接管”。我没有限制玄素等将领的人身自由,她们仍站在我马前,只是身边多了几名龙镶近卫“陪同”。
待大部分凤镝军已被引导向西侧集合,营区渐渐空荡下来,只剩下中军区域那座最为高大华丽的帅帐依旧静静矗立,帐门紧闭。
我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玄素,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玄素将军,本王问你,王妃——妇姽大统领,此刻何在?”
玄素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躲闪,不敢与我对视,脸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尴尬与为难。她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最终只是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座安静得过分的中军帅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回……回王爷……王妃殿下……她……昨日与刘骁侍卫长在帐内……共饮,直至……深夜。此刻……恐怕……尚未起身……”
“共饮……深夜……尚未起身……”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我的耳膜,直刺心脏!
一瞬间,所有的猜测、听闻的密报、玄悦悲愤的控诉,都在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中得到了最不堪的证实。想象中的画面与现实的印证重合,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击着我连日鏖战、本就疲惫不堪的心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跳动,随即传来一阵尖锐到几乎让我晕厥的刺痛!那不是愤怒,那是一种混杂着被彻底背叛的荒谬、对乱伦关系的极致厌恶、以及对曾经最亲密信赖之人竟堕落至此的深切悲哀……最终都化为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绞痛。
眼前阵阵发黑,握着缰绳的手指瞬间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一下,几乎要从马背上滑落。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手臂。是公孙广韵。她不知何时已策马贴到我身侧,没有说什么,只是用那只未受伤的手紧紧搀住我,指尖传来的力道和温度,像是一根及时的浮木,将我从那瞬间溺毙般的冰冷与眩晕中稍稍拉回。
我借着她手臂的支撑,强行稳住身形,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晨风,刺痛的心肺让这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几乎无法控制,但我必须控制。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如死水般投向那座紧闭的、象征着凤镝军最高权柄、此刻却仿佛散发着糜烂气息的帅帐。
帐内之人,是我的母亲,是我的正妻。
帐外,是我率领的,刚刚经历血战、刀锋犹带寒气的铁甲大军。
晨雾未散,寒意彻骨。一场比合肥攻城战更加艰难、更加令人心碎的对峙,已然在这诡异的宁静中,拉开了序幕。而我,除了直面这最不堪的疮疤,已别无选择。我借着公孙广韵手臂的力量,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也将喉咙口的甜腥气压下些许。我轻轻挣开她的搀扶,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尚能支撑。公孙广韵眼中忧虑未消,却只是更贴近一步,低声道:“妾身职责所在,必紧随王爷。” 那声音里的坚定,像是一层薄甲,护在我摇摇欲坠的尊严之外。
不能再让更多人看见帐内可能的污秽了。我扫视了一眼身后肃立的众将和兵马,沉声道:“黄胜永、韩玉,约束部队,封锁营区,任何人不得靠近中军帅帐百步之内。玄素、青鸾、赤玄,你们也在此等候。”
“是!” 众人领命,神色各异,但都知趣地退开,并迅速指挥士兵将帅帐周围清空、戒严。
只剩下我、公孙广韵、玄悦,以及作为首席幕僚不得不直面这丑陋家事的姬宜白。我对玄悦示意:“你带一队可靠女兵,守在帐外,不许任何人进出窥探。”
“末将领命!” 玄悦立刻点选了十余名随她而来的、面容坚毅的凤镝军女兵,迅速散开,背对帅帐,形成一道无声而严密的屏障。
一切安排妥当。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紧闭的、绣着华丽凤纹的帐帘,仿佛那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泥沼或喷薄的火山。定了定神,我迈步向前。
玄悦抢上一步,为我掀开了厚重的帐帘。一股混合着浓郁酒气、脂粉香、以及某种暧昧暖腻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我跨步而入。
帐内的景象,如同最拙劣却又最残酷的春宫画,猛地撞入眼帘,将我之前所有的想象和克制击得粉碎。
地上狼藉一片:倾倒的金银酒壶、玉杯,吃剩的珍馐果品胡乱丢弃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汁水油污浸染出深色污迹。华美的屏风歪斜,一件女子的华丽外袍和男子的锦缎外衫随意搭在上面。
而视线最焦点处,是那张宽大得惊人的、铺着厚厚雪豹皮和绫罗锦缎的卧榻。
榻上,两个人影依偎纠缠。
我的母亲,妇姽,近乎两米的高挑身躯此刻侧卧着,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绯红色丝质睡裙。那睡裙用料极少,设计大胆,仅仅勉强遮住最重要的部位。裙摆撩到了大腿根,露出一双笔直修长、肌肤莹白如雪、线条却充满力量感的**,在昏暗的帐内光线和深色皮毛映衬下,晃得人眼晕。她的腰肢依旧纤细,但腰臀之间的曲线却惊心动魄地隆起,圆润饱满如熟透的蜜桃,将薄薄的丝裙撑起诱人的弧度。睡裙的肩带滑落一只,露出大半边雪白浑圆的肩膀和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她的头发披散,几缕粘在汗湿的额角和颈侧,脸上带着酣睡后的红晕,美艳绝伦,却散发着一种沉溺于欲望的慵懒与颓靡。
而刘骁,就贴在她身后,同样衣衫不整。他穿着一件敞开的白色中衣,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的一只手,堂而皇之地环在妇姽的腰际,手掌却下滑,紧紧贴合覆盖在她那雪白丰腴的大腿外侧,手指甚至微微陷入那柔软的肌肤之中。另一只手……另一只手,竟从妇姽滑落的肩带处探入,深入那件薄得可怜的睡裙之下,看那轮廓和位置,分明是实实在在地、紧紧握住了妇姽胸前那一手难以掌握的丰盈!
两人呼吸均匀,似乎还沉浸在酒意与疲惫的深眠中,对帐内的闯入毫无所觉。但这副画面——母子/夫妻名义下,如此亲密、如此毫无顾忌、如此**裸展示着超越伦常的肉体纠缠与占有——它所代表的背叛、荒唐与亵渎,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烫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呃……!”
视觉与认知的剧烈冲突,远远超过了心理承受的极限。那股一直被强行压下的甜腥气猛然冲上喉头,我甚至来不及用手掩住,一口鲜血便毫无征兆地喷溅出来,星星点点,洒在脚下昂贵却肮脏的地毯上。
“王爷!”
“殿下!”
玄悦和公孙广韵的惊呼同时响起。两人一左一右迅速扶住我陡然摇晃的身体。玄悦眼中尽是痛心与愤怒,公孙广韵则脸色煞白,搀扶我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我的状况,还是被眼前这不堪的景象所震惊。
姬宜白跟在我身后进来,此刻已是面色铁青,胡须微颤。他看了一眼榻上那对依旧未醒的“鸳鸯”,又看了一眼吐血后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的我,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失望、痛惜与一种身为臣子目睹如此丑事的难堪。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沉重至极:“王爷……此乃殿下家室私隐,臣……实不便在此。臣告退。”
我闭了闭眼,挥了挥手,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
姬宜白如蒙大赦,又似不忍再看,深深一揖,转身疾步退出了营帐,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这里的污浊空气窒息。
帐内,只剩下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榻上两人依旧平稳的呼吸声。浓烈的酒气、脂粉香、血腥味,还有那无声流淌的、令人作呕的背叛与欲望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几乎凝成实质。
玄悦和公孙广韵紧紧扶着我,担忧的目光在我和那张卧榻之间来回移动。她们在等待我的指示,等待我从这足以击垮常人的冲击中,重新凝聚起一丝理智,或者……怒火。
而榻上的妇姽,似乎终于被刚才的动静惊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慵懒含糊的呓语,身体微微动了动,刘骁那只在她胸衣内的手,也随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这一幕,让我刚刚稍有平复的胸腔,再次翻江倒海。公孙广韵的搀扶让我勉强维持住了身形,但那深入骨髓的刺痛与眩晕并未退去,反而随着玄素那句“共饮至深夜,尚未起身”而在四肢百骸间疯狂流窜,引起一阵阵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眼前那座华丽的帅帐,仿佛变成了吞噬一切伦常与尊严的深渊入口,里面传出的每一丝可能的气息,都让我感到恶心欲呕。
理智的弦在崩断的边缘嗡嗡作响。愤怒、耻辱、痛苦、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混合成一股灼热的洪流,冲垮了最后一丝迟疑。我猛地甩开公孙广韵的手——动作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然后,几乎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支撑着颤抖不止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那顶帅帐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烧红的炭火上,又似踩在虚无的云端。周围的一切——肃立的龙镶近卫、面露忧色的公孙广韵和玄悦、神色复杂的玄素等人,乃至整个寂静得可怕的营地——都模糊褪色,视野里只剩下那越来越近的帐门。
我要进去。
我要亲手撕开那层华丽的帷幔。
我要亲眼看看,我那高贵的母亲,我那曾并肩作战的妻子,此刻究竟是怎样一副不堪入目的模样!
我要……我要……
就在我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帐帘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
一道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帐内激射而出!那不是箭矢,速度却更快,力道更凝练!目标直指……我的面门!
“王爷小心!”“保护殿下!”
两声娇叱几乎同时响起!一直高度戒备的玄悦与公孙广韵,在破空声响起的刹那已然动了!玄悦的腰刀出鞘如电,公孙广韵虽手臂带伤,却也咬牙拔出了随身的短剑,两女一左一右,毫不犹豫地拦在了我与帐门之间,刀剑交错,试图格挡!
“叮!叮!”
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脆响!那激射之物击打在刀身与剑刃上,竟然爆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玄悦和公孙广韵同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一白。玄悦持刀的右臂剧震,整个人“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虎口已然崩裂,渗出血丝。公孙广韵更是凄惨,她本就左臂重伤未愈,此刻右手持短剑硬接,巨大的冲击力不仅让她连退四五步,脚下不稳几乎跌倒,更牵动了左臂伤口,痛得她额角冷汗瞬间涔涔而下,短剑险些脱手!
而她们拼死挡下的,赫然只是一根……普通的乌木筷子!
筷子去势被阻,跌落尘埃,但尖端没入坚硬冻土竟达寸许!可见其蕴含的力道是何等恐怖!
帐内,一个慵懒中带着浓重睡意、却又饱含被惊扰的怒意的女声,如同炸雷般响起,音调不高,却震得整个营地仿佛都晃了一晃:
“何人如此大胆?!敢擅闯中军大帐,扰本宫与骁儿清梦?!活得不耐烦了?!”
这声音……是妇姽!虽然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怒意,但那独特的、充满磁性却又隐含威压的嗓音,我绝不会听错!
“与骁儿清梦”……
这几个字,像最后的冰锥,彻底凿穿了我摇摇欲坠的心防。所有的颤抖、眩晕、刺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实质的冰冷,冻结了我的血液,也冻结了我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玄悦和公孙广韵强忍着不适,再次挡在我身前,刀剑横举,如临大敌。周围的龙镶近卫也瞬间刀出鞘、弩上弦,将帅帐团团围住,气氛紧绷到了极点。而帅帐之内,伴随着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和略带不满的嘟囔(似乎是刘骁的声音),那道高大丰满、仅着丝质睡袍、长发披散的身影,已然掀开内帐的珠帘,出现在了外帐的入口处。帐帘被一只修长如玉、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挑起。
妇姽就站在那里。晨光透过掀开的帐帘,勾勒出她惊心动魄的轮廓。睡袍松垮,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和傲人曲线,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红晕与被打扰的愠怒,眼神初时有些迷蒙,但迅速聚焦,当她的目光越过挡在前方的玄悦和公孙广韵,落在我那张苍白冰冷、写满了滔天怒火与彻骨寒意的脸上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45)母子对峙帐帘挑起,晨光涌入,将那站在帐口的身影照得纤毫毕现。妇姽,我的母亲,我的王妃。她显然刚从榻上起身,甚至来不及稍作整理。一身华贵却此刻显得凌乱不堪的绛紫色丝质睡袍,松垮地裹在她那近乎两米的高挑身躯上,腰带系得潦草,领口大片敞开,露出深邃诱人的沟壑和一片晃眼的雪白。袍摆只堪堪遮住大腿根部,下面那两条笔直修长、肌肤细腻如羊脂白玉的**,几乎完全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泛着象牙般的光泽。赤足站在粗糙的地毯上,脚踝纤细。乌黑的长发未经梳理,有些蓬乱地披散在肩头后背,几缕粘在汗湿的颈侧和脸颊。她脸上带着宿醉未消的晕红,眼波流转间残留着睡意与情欲浸染后的慵懒媚态,嘴唇微肿,唇色艳丽。这是一种混合了顶级性感、成熟风韵与此刻情境下不堪邋遢的、极具冲击力的美感。然而,当她迷蒙含怒的目光,穿过玄悦和公孙广韵,终于清晰地落在我脸上时,那慵懒与愠怒瞬间冻结,然后碎裂成无数惊慌失措的碎片。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红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拢紧松开的衣襟,手指抓住袍襟边缘,却僵硬地停在那里。她眼中闪过难以置信、慌乱、心虚,还有一丝猝不及防下被“捉奸在床”般的狼狈与羞惭。那是一种孩子做错事被最严厉长辈当场撞破的惊慌,尽管她才是母亲。但这种慌乱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我,然后,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落在了我身侧——正强忍臂痛、持剑护卫、眼神冷冽盯着她的公孙广韵身上。刹那间,妇姽眼中的惊慌失措迅速褪去,被另一种更加灼热、更加尖锐的情绪取代——那是混合了妒火、被挑衅的怒意,以及一种“你竟带着她来”的深切怨毒。她抓着衣襟的手指松开,甚至故意让袍襟滑落得更开些,挺了挺那傲人的丰满,下巴微微抬起,重新挂上了一层冷硬而抗拒的面具,只是那眼神深处,依旧能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月……月儿?”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刻意强装的镇定,“你……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 话未说完,她似乎也觉得这开场白荒谬,戛然而止。而我,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胸腔里堵着千言万语的斥责、质问、怒吼,却因为极致的愤怒、耻辱和那根筷子带来的惊悸,全部哽在喉头,化作一阵剧烈而无声的痉挛。我想开口,嘴唇翕动,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前金星乱冒,身体晃得更加厉害。“王爷!王爷息怒!深呼吸!” 玄悦见状,也顾不得虎口疼痛和面对妇姽的紧张,连忙抢上前一步,伸手不住地轻拍我的后背,声音带着焦急,“您别急,慢慢说,慢慢说……”就在这时,帐内传来一阵窸窣和略带慌乱的嘟囔。只见刘骁揉着眼睛,衣衫不整(只穿了中衣,敞着怀)地也从内帐晃了出来。他脸上还带着宿醉的浮肿和纵欲后的疲倦,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帐外黑压压的、刀枪出鞘的西凉精锐,尤其是看到我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时,所有的睡意和迷糊瞬间吓飞了!他第一反应是猛地向后一缩,眼神惊恐,下意识就想往帐内深处躲藏,寻求妇姽的庇护。但当他眼角余光瞥见周围龙镶近卫那冰冷的目光、宪兵队严整的队列,以及被暂时缴械、远远集合在西侧的凤镝军时,他知道逃无可逃。或许是破罐子破摔,或许是长期挑拨成功滋生的畸形底气,又或许是断定妇姽此刻不会弃他于不顾,刘骁脸上的惊恐迅速被一种混合了狠厉、破败和炫耀的扭曲神情取代。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堂而皇之地走到了妇姽身边。然后,在所有人——包括妇姽本人——都未能完全反应过来的瞬间,他伸出右手,极其自然、甚至带着一丝宣告主权般的姿态,一把搂住了妇姽仅着睡袍的纤腰!手掌甚至暧昧地在她裸露的腰侧肌肤上摩挲了一下!“大统领,您看,我说什么来着?” 刘骁凑近妇姽耳边,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帐前众人听清,语气充满了挑衅与挑拨,“有些人啊,自己三妻四妾,带着新欢招摇过市,却容不得别人半点自在。这才刚打完仗,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人马,来兴师问罪了?怕是见不得大统领您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吧?”妇姽身体猛地一僵!被刘骁当众如此搂抱抚摸,她眼底闪过一丝本能的抗拒和羞恼,肩膀微动,似乎想挣脱。但就在她目光再次扫过紧挨着我、满脸戒备的公孙广韵时,那丝抗拒瞬间被更强烈的赌气与报复心淹没了。她非但没有推开刘骁,反而将身体微微向他靠了靠,任由那只手停留在自己腰际,甚至……几不可察地挺了挺胸,仿佛在向某人展示什么。“骁儿,别胡说。” 她声音有些发干,却带着一丝刻意的慵懒,目光刺向我,“月儿是王爷,军务繁忙,岂会专程为此等小事而来?想必……是路过吧?”这故作姿态的言语和眼前两人依偎的景象,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我摇摇欲坠的理智!“畜……畜生!!!” 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破碎的怒吼,积压的怒火与耻辱化为狂暴的力量,不顾玄悦的阻拦和身体的虚脱,猛地向前扑去,目标直指刘骁!我要亲手撕了这个玷污我母亲、挑衅我尊严的杂碎!然而,我连日血战、心力交瘁,此刻更是怒急攻心,动作早已变形,毫无章法。刘骁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阴狠,他看似随意地一抬手,甚至没有松开搂着妇姽腰肢的手,只是用空着的左手向前一推一拨——“砰!”一股巧劲传来,我前冲之势顿时被带偏,脚下虚浮,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得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尘土扬起,狼狈不堪。刘骁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的我,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更加阴阳怪气:“哟,王爷,您这身子骨……看来合肥一战,损耗不小啊?连站都站不稳了?就凭这样,也想动武?啧,不是我说,您啊,文韬武略或许厉害,但这贴身搏杀的功夫……怕是连大统领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怎么配得上大统领这样的天人呢?”“放肆!”
“贼子敢尔!”两声怒极的娇叱同时爆发!玄悦和公孙广韵眼见我被当众推倒羞辱,再也按捺不住!玄悦捡起方才被震落的腰刀,公孙广韵也忍着左臂剧痛再次举剑,两女如同被激怒的雌豹,刀剑齐出,带着凌厉的杀意,直劈刘骁!“够了!”一声蕴含着磅礴内力与怒意的清叱,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只见妇姽凤目圆睁,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和慵懒瞬间被护短的厉色取代。她甚至没有动用兵器,只是空着的左手快如闪电般向前一挥——袍袖带起一股柔韧却沛然莫御的气劲!“当!当!”玄悦的刀和公孙广韵的剑,几乎同时被这股气劲击中刀身剑脊!巨大的力量传来,远超方才那根筷子!两女如遭重击,闷哼声中,再也握不住兵器,腰刀和短剑脱手飞出,“哐啷”几声掉落在远处的地上。玄悦虎口再次崩裂,鲜血直流;公孙广韵则被震得连连后退,左臂伤口彻底崩开,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脸色惨白如纸。妇姽一击震飞二人兵器,高大的身躯向前一步,将刘骁隐隐护在身后,目光如寒冰利刃,先扫过惊怒交加的玄悦和痛楚不堪的公孙广韵,最终狠狠钉在我身上,声音里充满了被触犯权威的暴怒与失望:“韩月!看看你带出来的好部下!当着本宫的面,就敢对本宫的人动刀动剑?!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她胸膛剧烈起伏,那惊人的曲线在松垮的睡袍下起伏波动,带着一种愤怒而诱惑的暴力美感。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愈发尖锐:“你自己管不住手下,约束不了这些不知尊卑的东西,倒跑到本宫营里来撒野?!怎么,打赢了虞景炎,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就可以不把本宫当回事了?就可以纵容你的人,来欺辱本宫和本宫的人了?!”句句诛心,颠倒黑白。将她的沉溺私情、延误军机、纵容面首,全部扭曲成了我对她的不敬与部下的跋扈。我跌坐在地,仰头看着怒发冲冠、将刘骁护在身后的母亲,看着她那因愤怒而更显美艳逼人、却也因偏执而扭曲的面容,听着她那些荒谬绝伦的指责……一股比合肥被围、粮尽援绝时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缓缓漫上心头。这不是战场上的敌人。这是我血脉相连的母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公孙广韵被震飞兵器,左臂伤口崩裂,剧痛钻心,但她眼中狠色不减。听到妇姽那颠倒黑白的斥责,她银牙紧咬,不顾伤势,猛地转向帐外,用尽力气高声喊道:“白马从义!何在?!集合——!!”
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甲胄碰撞声,她带来的辽东精锐显然就在附近待命。“住口!”我嘶哑着厉声喝止,同时强撑着从地上站起,一把捂住了公孙广韵还要继续呼喊的嘴。我另一只手对帐门外焦急张望的关平等人做了个严厉的、明确制止的手势。关平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嘎吱作响,但最终还是咬牙,对身后摆了摆手,压制住了躁动的龙镶近卫和白马从义。不能硬来。至少,不能是现在,以这种方式。眼前的,终究是妇姽,是我的母亲。一旦在此爆发大规模冲突,无论结果如何,都将是我韩月一生无法洗刷的污点,更是足以动摇军心国本的丑闻。借着玄悦的搀扶,我勉强站稳。深吸了几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叶,带来些许清明,压制住胸腔里翻腾的血气与暴戾。我抬头,目光穿过妇姽护着刘骁的姿态,直直地望入她的眼底,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母亲……”我用了这个久违的、私下里的称呼。“我只想问您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对不起我的事?为什么要拿数十万将士的生死、拿江淮大局、拿我们多年的情分……来赌气?来成全这样一个……东西?”我的目光扫过刘骁,如同看着一团肮脏的垃圾。妇姽被我那声“母亲”叫得浑身一颤。当她看到我跌坐在地又挣扎站起,脸色苍白,嘴角甚至因为刚才的冲击和极怒而渗出一丝血迹时,她美艳脸庞上那层强装的怒意和冰冷,明显出现了一道裂缝。一丝清晰的、无法掩饰的愧疚与心疼,从她眼底深处飞快掠过,让她成熟性感的容颜浮现出一瞬间的动摇和柔软。她搂着刘骁腰肢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但,也仅仅是一瞬间。或许是我的平静刺痛了她,或许是我身边公孙广韵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的“失败”,又或许是她那高傲到偏执的性子不允许她在这种场合、尤其是在刘骁和众多部下面前低头认错。她迅速重新绷紧了脸,甚至将那丝愧疚转化为更加强烈的、防御性的攻击。她下巴抬得更高,避开我质问的核心,转而厉声反诘:“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委屈的尖利,“韩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还有我这个妻子吗?!你未经通报,擅闯我的中军大帐,带着刀兵,如临大敌!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有没有把凤镝军放在眼里?!”她开始细数,语气愈发激动,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愤:“当年在安西,是我!是我把一切都给了你!兵马、粮草、人心!是我力排众议,把首领的位置让给你!是我陪你出生入死,打下这片基业!可你呢?!你翅膀硬了,心里还有我吗?!”她指着公孙广韵,又指向合肥方向:“你北上辽东,娶了公孙家的女人!你南下江淮,身边跟着薛敏华那个贱人!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舒城,不闻不问!你知道我有多孤独吗?!你知道我看着别的女人在你身边,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错吗?!是你先冷落了我!是你先对不起我!”
这一连串的指责,如同连珠箭,将她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我的头上。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构建的“受害者”叙事里。我看着她激动泛红的脸颊,听着那些荒谬的控诉,心一点点沉入冰海。等她稍微停顿,我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穿透一切伪装的锋利:“那么,刘骁呢?母亲,您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妇姽眼神闪烁了一下,但立刻变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一种被侮辱的愤慨:“骁儿?骁儿怎么了?他是我最忠诚的护卫!在我最孤独、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是他守在我身边!我们光明正大!是你!是你自己心里龌龊,才会用那些肮脏的想法来揣测我们!韩月,你太让我失望了!”“光明正大?忠诚护卫?”一旁,刚刚从虎口剧痛和内力冲击中缓过一口气的玄悦,再也忍不住了。她挣开搀扶她的兵士,上前一步,眼中充满了对妇姽最后一丝敬畏的破裂与深深的怨恨。她先是对我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事实俱在,众目睽睽!王妃她……早已行为失矩,不配再居王妃之位!更遑论统领大军!请殿下下令,让龙镶近卫‘请’王妃移驾,前往宗庙静思己过!至于这个祸乱宫闱、挑拨离间的刘骁……”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刺向刘骁,“应立即就地正法,以正军法,以肃纲常!”玄悦的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她彻底撕破了最后那层温情的遮羞布,将“不忠”、“失德”、“正法”这些冰冷的字眼,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妇姽勃然变色!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玄悦,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几乎视如己出的晚辈,此刻竟然用如此冷酷无情的言语来指控她,甚至要置她于“宗庙静思”的境地,更要杀她“身边的人”!“玄悦!”妇姽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被背叛的痛心而颤抖,她指着玄悦,指尖都在发抖,“你……你竟敢如此对本宫说话?!本宫真是看错你了!原以为你只是个忠心的丫头,没想到,你竟如此蛇蝎心肠!为了讨好你的新主子,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是要逼死本宫吗?!”她将玄悦的直言进谏,完全扭曲成了邀宠献媚、落井下石的恶毒行径。帐前气氛,随着玄悦的决绝建议和妇姽的激烈反应,彻底降到了冰点。一边是手握大军、占据大义名分却内心痛楚不堪的我;一边是色厉内荏、颠倒黑白却依然拥有强大武力与母亲身份的妇姽;中间是惊慌失措、眼神乱转的刘骁;周围是剑拔弩张、却又投鼠忌器的双方部属。我抬起手,止住了玄悦还要继续争辩的话头。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玄悦看着我苍白如纸、却强撑镇定的脸,咬紧了嘴唇,将满腔悲愤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那眼中的怒火与哀痛,烧得更旺。我甩开玄悦试图搀扶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一寸一寸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每一下骨骼的摩擦和肌肉的颤抖,都伴随着心脏被凌迟般的剧痛。我站稳,目光不再看激动控诉的妇姽,也不再看阴险得意的刘骁,而是转向了帐外那片铅灰色的天空,仿佛要从那里汲取一丝支撑。然后,我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卷被血迹和汗渍浸染得有些发皱的纸。纸张展开时,发出轻微的、近乎呜咽的摩擦声。我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用嘶哑、干涩,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开始念诵:“合肥之战,我军阵亡将士名录……”我的声音不高,但在死寂的营帐前,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安西第一近卫游骑兵团,出征四千一百二十七人。阵亡……三千一百零九人。余者……人人带伤,轻重不等。”“大同第二轻骑兵团,出征三千九百六十人。阵亡一千八百三十三人。”“辽东混成轻骑兵团,出征三千二百人。阵亡……两千二百一十四人。阵亡者包括……”我的声音在这里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目光似乎飘向了身边强忍剧痛、呼吸急促的公孙广韵,然后继续,一字一句,如同刻刀:“公孙宏,辽东公孙氏嫡系三房长子,擅使双戟,合肥北门第一日,为掩护友军撤退,断后力战,身中二十三箭而亡。”“公孙逊,辽东公孙氏旁系子弟,玄甲军校尉,第三日敌军攻城车登城时,率本部三十七人逆冲锋夺车,毁梯,全员……战殁,尸骨与敌混杂,难以辨认。”每念出一个名字,公孙广韵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鲜血渗出,才没有让哽咽冲出喉咙,但大颗大颗的泪珠,已经不受控制地滚落,混合着她臂上伤口渗出的血,砸落在冰冷的冻土上。我继续念着,名单很长,涵盖了几乎所有参战部队,阵亡比例触目惊心:“安西军校第二期骑兵科,随军见习学员三百人。本战……全员阵亡。其中包括……凤镝军副将青鸾将军的胞弟青羽、青翼、青翎三人。”营地门口的青鸾将军,猛地闭上了眼睛,脸颊肌肉抽搐,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第三期骑兵科学员三百人,阵亡……两百七十人。”“龙镶近卫第一大队,四百二十人。合肥城墙第一线防御主力……全员阵亡。”“龙镶近卫第二大队,四百人。阵亡……两百九十人。阵亡者包括……”我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目光投向早已泪流满面、身体因为极致的悲痛和愤怒而微微痉挛的玄悦:“玄烈,龙镶近卫校尉,玄悦将军胞兄,第五日于东门瓮城血战,独守缺口,力竭后被敌军分尸。”“玄育,龙镶近卫队率,玄悦族弟,负责伤员转运,为保护一车重伤员,引开追兵,被乱箭射杀于城巷。”“玄当,龙镶近卫什长,玄素将军的堂弟,城破时殿后,点燃身上火油,冲入敌群……”“百里玄熙,龙镶近卫百夫长,百里玄霍将军幼弟,精通骑射,为狙杀敌军鼓号手,暴露位置,被投石……”一个又一个名字,一段又一段简短却血腥的结局,从我干裂的唇间吐出。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家庭,一段过往,一份对未来期许的彻底湮灭。我念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要将这些名字,连同他们最后的身影,都深深地刻进这片土地,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里。玄悦已经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抠着地面,额头抵着泥土,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那些都是她的血脉至亲,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子侄!名单终于念完,最后一缕尾音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那卷轻飘飘的纸,此刻却仿佛重逾千斤,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重新面对妇姽。我的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和眼底深处燃烧殆尽的灰烬。“母亲,”我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那些刚刚被提及的亡魂,“您听见了吗?这些名字。公孙宏,公孙逊,青羽兄弟,玄烈,玄育,玄当,百里玄熙……还有那几千个,我没能记住全名的儿郎。”我向前迈了一步,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他们,是我麾下最精锐的骑兵,是安西、辽东、关中百战余生的种子,是未来支撑这个王朝的脊梁。他们本不该死在这里,至少……不该死得这么早,这么惨,这么……没有意义。”妇姽在我念诵名单时,脸色就已经开始变了。起初是惊愕,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念这个。随着一个又一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一段段惨烈的死法被平静道出,她脸上强装的怒意和理直气壮,如同阳光下的冰霜,迅速消融。她搂着刘骁腰肢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松开了,无力地垂在身侧。当我念到玄悦兄弟的名字,听到玄悦那撕心裂肺的压抑哭声时,妇姽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她看着我那双空洞却仿佛燃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听着那轻飘飘却字字千钧的质问,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中的惊慌、无措、以及一丝越来越清晰的恐惧,彻底取代了之前的怨毒与高傲。“我……”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月儿……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我以为虞景炎只有十多万人,你手里有五十万大军……不差我……不差我这一万多人……”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甚至逻辑混乱,完全暴露了她对军情的无知和对局势的轻忽。“玄悦没有告诉你,合肥危急,我需要援军吗?” 我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她……她说了……”妇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碰到了床榻边缘,她有些踉跄地、失魂落魄地坐回了那张凌乱不堪的床沿上,华丽的睡袍皱成一团,露出更多雪白却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大腿肌肤。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低着头,像个做错事却不知如何弥补的孩子。“可是……那时候……我……我正在气头上……玄悦她……她打扰了我和骁儿打猎……她说话又冲……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垂越低,几乎要埋进自己丰满的胸口。那副成熟美艳、性感逼人的躯体,此刻却蜷缩着,透出一种与外表极不相称的惶惑与无助。但旋即,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委屈、不甘和最后挣扎的亮光,声音也重新拔高了些,带着质问:“月儿!你……你这是在怪我吗?!你凭什么怪我?!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们的死,是虞景炎害的!是战场无情!怎么能……怎么能算到我的头上?!我……我只是没有及时发兵而已!我又没有通敌!你……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着我?!有什么资格拿这些死人来压我?!”她试图重新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将延误军机的重罪,轻描淡写成“没有及时发兵”,并将士兵的牺牲归咎于战场常态,彻底撇清自己的责任。然而,那颤抖的尾音和闪烁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的虚弱与恐惧。她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份沉甸甸的死亡名单,以及名单背后所代表的鲜血与忠诚,是她任何辩解、任何撒娇、任何颠倒黑白都无法抵消的沉重罪孽。而我对她的称呼,从始至终的“母亲”,此刻听来,竟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她心慌意乱。“。如果他们是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在堂堂正正的野战对决中,死在攻城陷阵的刀锋之下……”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妇姽最后的强辩,嘶哑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破裂后的尖锐,“那无话可说!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归宿!刀剑无眼,是战场的常态!”
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坐在床沿、脸色变幻的妇姽:“但是,母亲!您听清楚!公孙宏、玄烈、青羽……这几千儿郎,他们中的许多人,本可以不用死!至少,不用死得那么绝望,那么孤立无援!他们是因为城墙缺了口却无兵填补!是因为箭矢耗尽只能以血肉相搏!是因为敌军轮番攻城而我方疲惫之师无人轮换!是因为——” 我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如同重锤擂鼓,“因为本该在第三天、最迟第四天就出现在合肥城南,与我里应外合,或至少牵制部分敌军的凤镝军一万两千精锐,直到第七日城破,都未曾出现!他们,是因您驰援不及,因您按兵不动,因您……视军情如儿戏,视将士性命如草芥,才白白牺牲的!”
妇姽被我这一连串毫不留情的指控钉在原地,脸色红白交错,嘴唇翕动,似乎想找什么话来反驳,却被那沉重的死亡名单和我的厉声质问压得喘不过气,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直像阴冷毒蛇般缩在妇姽身后的刘骁,突然动了。他猛地挺直了腰板,脸上那点残余的惊慌被一种刻意伪装出的“义愤”和更深层的阴毒取代。他踏前一步,几乎与妇姽并肩,伸手指着我,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煽动的腔调:
“韩月!你够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逼迫大统领?!咄咄逼人,简直岂有此理!!” 他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妇姽,语速加快,“你手里握着几十万大军!调兵遣将,运筹帷幄,都是你的事!自己安排不周,用兵乏术,导致合肥苦战,损兵折将,这怎么能怪到大统领头上?!古往今来,多少名将以少胜多,以弱克强!他们又凭多少兵力?你自己手握五十万雄兵,却打成这样,难道不是你自己无能?!错,当然在你!全在你!”这番颠倒黑白、避重就轻、甚至搬出历史名将来类比压人的诡辩,如同给心神失守的妇姽打了一剂强心针。她眼睛一亮,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立刻附和道,声音重新找回了些许气势,尽管依旧底气不足:“对!骁儿说得对!错都在你!是你自己指挥无方,用兵不当!现在打了败仗,死了人,却要来怪罪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心里只有你的江山,你的功业,还有你身边那些女人!”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委屈和怨气再次上涌,将那点刚刚升起的愧疚冲得七零八落。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一个阴险挑拨,一个糊涂偏执,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脚底蔓延上来,取代了之前的剧痛和愤怒。我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关于具体的军情传递,关于玄悦的苦苦哀求,关于舒城到合肥的距离与时间,关于一个统帅、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最基本的责任……
但妇姽根本不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她猛地从床沿站起!高大丰满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身松垮的绛紫睡袍随着动作滑落,一边的圆润香肩和大片雪白的胸脯几乎完全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深深的沟壑惊心动魄,修长笔直、肌肤腻白如玉的也毫无遮掩地在外。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破罐破摔的决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以及一丝色厉内荏的恐惧,厉声质问我,声音尖锐得刺耳:
“韩月!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是不是只有逼死我,用我的命,才能让那些死了的将士安息?!好啊!你说这错误是我的原因,那你想怎么样?!你又敢怎么样?!”
她的目光扫过帐外那些刀枪森严的龙镶近卫,又落回我脸上,嘴角忽然扯出一抹扭曲的、带着挑衅和自毁意味的笑容。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她身边的刘骁都瞬间瞪大双眼的举动——
她突然伸手,一把将旁边正暗自得意的刘骁用力揽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刘骁猝不及防,脸几乎埋进她高耸柔软的胸脯。
“我告诉你!” 妇姽搂着刘骁,像是搂着一件战利品,又像是一件对抗我的武器,她仰着下巴,眼神灼灼地盯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现在,骁儿侍候得我很开心!很舒心!我就要留他在身边!我就要他陪着我!你,又能怎么样?!”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我、玄悦、公孙广韵、帐内帐外的将士——震惊到极致的目光中,妇姽做出了更加骇人听闻、彻底践踏一切伦常底线的举动!
她猛地低下头,在刘骁错愕随即化为狂喜的脸上,用力地、狠狠地吻了下去!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激烈的、充满情欲和示威意味的深吻!她的手臂紧紧环着刘骁的脖子,刘骁在最初的惊讶后,立刻反客为主,双手贪婪地搂住妇姽仅着睡袍的腰肢和臀部,用力回吻,甚至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吮吸声响。两人的唇舌毫无顾忌地交缠在一起,忘情地厮磨、吮吸。刘骁的一只手甚至放肆地从妇姽的睡袍下摆探入,在她那丰腴滑腻的大腿上游走抚摸,另一只手则隔着薄薄的丝袍,用力揉捏着她那傲人饱满的**,形状在布料下清晰可见。妇姽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从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带着媚意的呻吟,身体更紧地贴向刘骁,与他紧密相拥,激烈回应。
这个漫长而淫靡的吻,持续了足足有数分钟之久。帐前一片死寂,只有那令人作呕的唇齿交缠声和粗重的喘息。玄悦死死闭上眼睛,脸色惨白如鬼;公孙广韵浑身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恶心;周围的龙镶近卫们个个面红耳赤,又惊又怒,却无人敢动。
终于,两人喘息着分开,唇边甚至拉扯出一道暧昧的银丝。妇姽美艳的脸上泛着情动的潮红,嘴唇微肿,眼神迷离了一瞬,随即又凝聚起挑衅的光芒。刘骁则是一脸餍足与毫不掩饰的得意,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妇姽的身体上,示威般地看向我。
他们的眼神,清清楚楚地写着:看吧,我们就是这样。你韩月,能奈我何?你敢动我们吗?
不幸的是,他们赌对了。
我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和力气。看着眼前这对紧紧相拥、刚刚上演了不堪入目一幕的男女,看着母亲那曾经让我敬爱、如今却只剩陌生与恶心的美艳脸庞,看着她身上那被刘骁肆意抚摸过的痕迹……
我能怎么样?
派龙镶近卫冲进去,当场格杀刘骁?然后呢?把母亲也抓起来?以“不贞”、“延误军机”的罪名处置?昭告天下,我韩月的母亲兼正妻,与侍卫私通,致数万将士枉死?
不,我不能。至少,不能是现在,不能是这种方式。这丑闻一旦公开,对我的威望,对刚刚稳定的江淮,对未来的天下,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股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夹杂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彻底淹没了我。我甚至能感觉到喉咙口涌上的腥甜。我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
我确实……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至少,在明面上,在此刻。
这种认知,比合肥被围、比亲眼看到死亡名单、比听到母亲颠倒黑白的指责,更让我感到冰寒彻骨,万念俱灰。妇姽那句“你有什么资格怪我”的尖锐反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仅存的、试图以理性和悲悯来面对这场荒唐闹剧的耐心。那名单上每一个名字所代表的鲜血与忠诚,在她口中,竟成了轻飘飘的“打仗哪有不死人”,成了她推卸责任的借口。我看着她坐在凌乱床沿、美艳却扭曲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心虚、委屈、以及一丝破罐破摔般狠厉的光芒,最后一丝属于“儿子”或“丈夫”的柔软期待,彻底湮灭。然而,她的攻击并未停止。仿佛为了掩盖自己的慌乱,为了证明自己“没错”,为了在她那畸形的世界里维持最后的“胜利者”姿态,她将矛头对准了我最私密、也最无奈的弱点。
“废物!” 她猛地从床沿站起,睡袍因动作过大而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腻肌肤,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用一根涂着丹蔻、微微颤抖的手指笔直地指向我,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变调。“韩月!你看看你自己!空有几十万大军,号称摄政王,结果呢?连最基本的武功都学不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她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恶毒的嘲弄,目光扫过一旁脸色铁青的刘骁,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意的比较与炫耀:“你看看骁儿!他才跟了我多久?不到半年!如今的身手,足以位列一流!那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该有的气概!你呢?在我身边十几年,我手把手教你,给你找最好的师傅,结果连一套基础拳法都打不圆融!你除了会耍弄权谋、驱使别人为你送死,你还有什么用?!”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心底最隐痛、也最自卑的旧伤上。武功,一直是我无法弥补的短板,是戎马生涯中深藏的遗憾。我曾以为,最亲的人会理解,会体谅。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会成为她攻击我、贬低我,去抬高另一个男人的武器。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以如此恶毒的方式。“母亲……”我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又被我强行咽下。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悲哀。我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口不择言的女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无比……荒谬。我缓缓转过头,不再看她,也不再看那个躲在妇姽身后、此刻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得意与挑衅的刘骁。我的目光落在满脸是泪、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玄悦身上,又掠过紧咬嘴唇、因伤痛和愤怒而微微发抖的公孙广韵。
“我们走。” 我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仿佛刚才那番恶毒的言语从未入耳。
“殿下!” 玄悦急声喊道,她显然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刘骁,更不甘心让妇姽如此羞辱我之后安然无恙。“走。” 我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然后,我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帐外走去。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孤寂。一步,两步……仿佛要彻底走出这个令人窒息、充斥着背叛与恶毒的地方。
“韩月!!!”身后,爆发出一声凄厉到几乎撕裂喉咙的尖叫!是妇姽。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决绝地转身离开,没有暴怒,没有辩驳,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这种彻底的漠视与放弃,比任何斥责怒骂都更让她恐慌,更让她无法接受!“你就这么走了?!你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她猛地冲前几步,却又在帐口停住,不敢真的追出来面对外面森严的刀枪。她只能扶着帐门,高大的身躯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睡袍彻底散乱,几乎衣不蔽体,露出大片令人眩晕的雪白,她却浑然不顾。“你这个负心汉!人渣!!”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咒骂,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哭腔,却更显狰狞,“我为你付出了一切!我把整个西凉都给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我?!你想一走了之?把我像个破烂一样丢在这里?!我告诉你,没门!!”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只能徒劳地挥舞:“你要是敢就这么走了!你要是敢抛弃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要告诉全天下人!告诉你的将士,告诉你的臣民!你韩月是个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的伪君子!是个利用完女人就扔的渣滓!!我要让天下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咒骂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哭嚎与威胁交织:“你走啊!你走!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见我!我妇姽发誓,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见到你!我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没嫁过你这个丈夫!!你滚!带着你的新欢,滚得远远的!!!”
凄厉的哭喊与恶毒的诅咒,在舒城大营上空回荡,惊起远处寒鸦。帐外,龙镶近卫、宪兵、白马从义,乃至西侧那些被缴械的凤镝军士兵,无数道目光聚焦于此,震惊、茫然、鄙夷、叹息……种种情绪,复杂难言。
而我,脚步未停。仿佛身后那撕心裂肺的哭骂,只是远方无关紧要的风声。只有离我最近的玄悦和公孙广韵能看到,我挺直的背脊在微微颤抖,我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我没有回头。
一步,离开咒骂与心碎气息的帅帐,清冷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胸腔里翻涌的腥甜与钝痛。帐内妇姽歇斯底里的哭嚎诅咒犹在耳畔,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早已麻木的神经末梢。我挺直背脊,迎着营地里无数道或震惊、或同情、或愤怒、或茫然的目光,一步步走向营门。然而,营门外的景象,却比帐内的不堪更让我心头一紧。以林坚毅为首,姬宜白、黄胜永、林伯符、韩忠等一众核心将领,早已按捺不住,见我走出,立刻围拢上来。他们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恭谨或沉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愤怒、无法容忍的鄙夷,以及某种“为主分忧”的决绝杀意。林坚毅这个素日里最讲究礼法规矩、甚至有些迂腐的山东儒生,此刻脸色铁青,平日里总是引经据典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他显然已经从方才帐内隐约传出的争吵、名单的宣读,以及妇姽最后那番毫无廉耻的咒骂中,明白了事情最不堪的真相——这已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动摇军心国本、践踏伦常纲纪的大恶!“宪兵队!” 林坚毅猛地举起手臂,声音因极度的义愤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凌厉,“集合!举火箭!目标——中军帅帐及周边区域!”他身后,那些新编的、刚刚经历过合肥血火淬炼的宪兵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动作划一地执行命令!弓弦绷紧,浸了油脂、燃烧着幽幽火苗的箭矢,齐刷刷地对准了妇姽所在的那片营区!冰冷的杀气,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压抑,弥漫开来。“住手!不许射!” 我几乎是嘶吼出声,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猛地向前冲去,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宪兵队的箭阵与帅帐之间!“王爷!” “殿下!” 众将惊呼。我充耳不闻,几步冲到林坚毅面前,一把死死抓住他扬起下令的手臂袖口,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声音带着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惊怒:“林坚毅!你想干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林坚毅的手臂被我抓住,他转头看我,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愤的赤诚与决然:“王爷!事已至此,妇姽之行,人神共愤!延误军机,致使合肥无数忠勇将士枉死;秽乱营盘,与卑贱面首公然厮混,颠倒黑白,辱及王爷!此等不忠、不贞、不仁、不智之人,留之何用?!今日若不以雷霆手段肃清,何以告慰合肥城下万千英魂?!何以正军法、肃纲常、定人心?!”“林大人所言极是!” 黄胜永踏前一步,他性子最烈,早已气得须发戟张,手中长刀已然出鞘半尺,寒光凛冽,“王爷!这等祸水,留在军中,便是天大的隐患!今日她敢为了面首延误援军,明日就敢做出更甚之事!请王爷下令,末将愿亲自动手,为王爷铲除这……这不知廉耻的妖妇!” 他终究没说出更不堪的字眼,但眼中的杀意已说明一切。林伯符也沉声道:“王爷,家国天下,孰轻孰重?妇姽所为,已非私德有亏,实乃动摇国本之大罪。合肥将士血未干,怨气冲天!若不处置,军心必乱!请王爷当机立断!”韩忠虽未多言,但也重重抱拳,眼神坚定地站在林坚毅身侧,表明态度。姬宜白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王爷,众怒难犯,天理难容。妇姽大统领……已失其德,更失其位。为王爷计,为天下计,为死难的将士们计……此祸,不可不除。王爷若不忍,或不便……臣等,愿为王爷代劳!”“臣等愿为王爷代劳!” 众将齐声低吼,声浪虽不高,却蕴含着铁血的味道。他们看着我,眼神里有对我的忠诚与维护,更有对帐内那人的极度厌恶与杀心。他们是在告诉我:殿下,您不方便、不忍心去做的事,我们来做!这污手染血之事,我们替您担了!只要您点一下头,或者……哪怕只是默许。我抓着林坚毅袖口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力道,微微颤抖起来。我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因愤怒而涨红、因忠诚而坚定的面孔,听着他们字字铿锵、句句在理的请命,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悲哀与暴怒,仿佛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又仿佛被更沉重的枷锁牢牢锁住。他们说的都对。于公,妇姽延误援军,罪同资敌,致使无数精锐枉死,按军法当斩!于私,她行为放荡,与面首公然羞辱于我,践踏伦常,按礼法亦难容!杀她,天经地义,大快人心,更能迅速稳定军心,彰显我韩月赏罚分明、不徇私情的铁腕。可是……帐内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负心汉”、“人渣”,那蜷缩在床沿无助惶惑的身影,那曾经在安西严寒中为我披上大氅的温暖手掌,那无数个日夜相伴、共渡难关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疯狂闪现,与眼前这森然的箭阵、众将的杀意、还有那卷血迹斑斑的阵亡名单,激烈地冲撞、撕扯!杀?还是不杀?以君王、以主帅的身份,似乎该杀。
以儿子、以丈夫的身份……那根名为“亲情”与“过往”的丝线,却死死缠绕着握剑的手。我缓缓松开了林坚毅的衣袖,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公孙广韵和玄悦立刻上前想要搀扶,被我抬手制止。我转过身,背对着众将和那森然的箭阵,再次面向那座华丽而安静的帅帐。帐内的哭骂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死寂得可怕,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寒风卷起营地的尘土,掠过我冰冷的脸颊。良久,我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营地上空:“收起火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中军帅帐半步,不得对妇姽……及其帐内之人,有任何伤害之举。”“违令者……军法从事。”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看那座帐篷,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营外,我大军主力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背影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拉得很长,孤独而决绝。我没有选择众将期盼的“快刀斩乱麻”。这或许会让一些人失望,会让一些人觉得我优柔寡断。但我知道,这一刀,无论落下与否,都将在我心头留下永不愈合的创口。而我,需要时间,需要以更冷静、更符合“韩月”这个身份的方式,来了断这一切。帐内的妇姽,或许听到了我的决定。是感到侥幸,还是更加怨恨?帐外的众将,面面相觑,最终在林坚毅复杂的目光示意下,缓缓放下了弓箭。肃杀之气稍敛,但那种沉重的、悬而未决的压抑,却更深地笼罩了整个舒城大营。
贴主:卓天212于2025_12_25 7:35:20编辑
【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43-45) 刘骁的挑拨离间与合肥城破
#绿奴
【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43)刘骁的挑拨离间与合肥城破
11.25首发于禁忌书屋玄悦被拖走后的中军大帐,一片狼藉。破碎的灯盏、翻倒的案几、散落的文书和撕扯开的帐幔,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冲突。空气中弥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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